64、欢迎回家_微臣 参见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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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欢迎回家

  又一年尾至。

  天光乍现。

  纳兰忱风尘仆仆归京,长生殿觐见。

  陛下虽已安然,然朝前?依旧是太子?监国,并未收回成命。

  “儿臣参见父皇。”

  “回来了?”

  窗外景致明媚,文帝在窗前?站了一会?儿,转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抬步出了门,“正好,陪朕出去走走。”

  纳兰忱满腹欲言且止,踌躇片刻跟上随行。

  一路未言。

  而借暖阳和风,纳兰忱一如既往跟在陛下身侧后半寸的距离,偏头时方才一瞬恍惚。

  他一直都忘记了,父皇已到了鬓霜银丝的年纪。

  记忆深处需拼命抬头才可仰望如神的背影,他也已经可以并肩。

  “父皇……”

  他嗓音微涩,文帝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怎么,是不?是忽然觉得父皇老了?”

  “儿臣是想说最近天凉,父皇还?是要多注意着身子?。”纳兰忱也不?自觉地垂眼染笑?,“太医说了,父皇的身子?好生调养是可以调理好的。”

  涟鸢湖面如镜映影,偶尔缀几层涟漪,晃晃荡荡地漾远。

  耳畔唯有?拂风声,安静地好似流年悄然止于此。

  “坐在龙椅上,本就是在不?断地耗费命数。不?过太子?监国的这段日子?,朕倒是难得歇了几天日子?。”

  纳兰忱将怀中的墨京玉牌拿出来,呈袖道,“父皇,皇长姐令儿臣回京后便将墨京玉牌归还?父皇。”

  文帝侧目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玉牌,不?甚在意地压下他的手?腕,“你收好。”

  纳兰忱微怔,不?敢收,“父皇,儿臣……”

  他说话间,陛下已走到一侧湖上岸边的石桌旁掀袍坐下。

  成和公公洞悉圣心,此番四周都无人叨扰,见陛下坐于此,只吩咐了茶盏送来。

  “坐。”

  文帝敲了敲桌子?,纳兰忱走过去恭敬地坐下。

  他正襟危坐,陛下笑?着抬袖倒茶,“今日无君臣,你莫要如此拘谨,朕也许久没好好聊过什么了。”

  文帝抬眸看向他,目色深缓,疏散了平日里帝王独有?的威严和莫测。

  “小子?,我问问你。你也不?是没有?亲姐妹,怎的同你皇长姐格外要好些。”

  陛下忽然这样说话,纳兰忱委实不?大适应,他也从没这样和父皇像聊家常一般的说过话。

  君父终归同寻常父子?不?同,但?眼下他似乎有?些了解寻常父子?可能是如何?相处的了……

  不?过,还?是别扭。

  “咳,父皇,儿臣……”

  “你紧张什么,我能吃了你?”

  文帝抬了抬眉,改了自称他也别扭,但?那阵别扭是令他心性怅然,好似回到了那些快记不?得的从前?。

  熟悉又陌生,徒剩怀念。

  纳兰忱迟疑片刻,终于开口道,“其实儿臣也不?是很清楚为何?同皇长姐亲一些……或许是因为,阿姐不?太一样吧……”

  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他说完便听父皇低朗笑?声,“你和她亲,静嘉也和她亲……我最疼的儿女都和她亲。”

  文帝望着远处空蒙的湖光山色,眼底许是幽怅苍凉,“就像我当年和……你卫宁姑姑那般亲……”

  纳兰忱捏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从没人敢提的卫宁姑姑,他第一次从父皇口中听到。

  “纳兰。”文帝抬眸看过去,好奇地问他道,“令珩可是喜不?喜欢这样叫你?”

  不?叫字也不?叫名,偏爱唤姓。

  坐了这一会?儿,听陛下说话,纳兰忱莫名松散下来,轻笑?着点?头,“父皇怎知?”

  文帝低笑?道,“你卫宁姑姑也喜欢这样叫我。”

  他不?由得沉叹了口气,“令珩太像她了。眉眼,脾性,都很像。”

  “我知道朝野上下没人敢提卫宁,我也不?愿意去想她……”

  纳兰忱抿了抿唇,蓦然道,“父皇其实很想念卫宁姑姑,是不?是?”

  陛下眉眼怀温和柔意,轻声道,“是,我真的很想她。”

  想念处处护他的阿姐,想念最初和纳兰忱一样纯粹干净的自己?,最真挚的快乐。

  “我想她是真,恨她也是真。可如今半辈子?过去,连恨都快淡了……似乎我不?恨她了,她就将要彻底消逝在我的生命里。”

  纳兰忱安静地听着,他恍惚看进父皇眼底,似乎能看见那个张扬肆意、快没人记得的文小王爷。

  “我恨她兵权在握卷入朝堂,恨她将我作傀儡,推我上皇位。她分明是这世间最懂我之人……”

  帝王落泪,当是无人可感同的痛彻心扉。

  纳兰忱好像看到了父皇眼角尚未凝落便被指尖不?动声色拭去的清泪,却?又好像是他的错觉。

  “纳兰,父皇知道你不?是想要当皇帝,我知道。”

  最平淡的一句话,深刻地触及他心底,纳兰忱眼底轻润,捏紧手?下的衣袖,“父皇,只要大郢强盛太平,儿臣即便不?入朝也无妨。”

  文帝看着他,目光千丝万缕,是纳兰忱看不?分明也辨不?清的复杂。大抵有?释然和慈爱,怅惘和不?忍。

  他看了纳兰忱半晌,不?禁低头扶额沉笑?,纳兰忱不?明所以,也不?知父皇笑?什么,只知从未见父皇笑?的如此开心。

  后来他才知道,父皇是看他那副蠢样子?,和他年轻的时候太像了。

  格里中境,镇襄候呈军报传京。

  戈番边防多次试探滋事,后几名兵士擅越境线,淌过界河线。

  八方邻国相定和平年数载,双方未动刀兵。大郢驻守边防将士迎前?交涉,阻其越境,后数将遭彼国构陷身亡。

  庆川军援至,压退入侵,中境边界,不?妨滋生了一场意料之外的战事。

  呈报书,吾方伤数轻者?,而退戈番边军,死伤数百。

  与此同时,桑邶一诏和书传抵上京。望与大郢长久交好,相定和平。

  “桑邶求和,孤当真是怎么看都觉得有?诈。”纳兰楮按了按眉心淡声问,“温卿可是看错了?”

  温庭之将诏书呈上抬眸道,“殿下,送这封求和诏书的并非是贺林王,桑邶易君了。”

  纳兰楮睁开眼睛,眸底深色,他微眯着眼睛有?些意外,“易君?”

  契雅公主的死,令战事未起。在此期间,桑邶皇族内部易君改位,贺岐王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收回军队,快马传求和书至大郢。

  贺岐王此人,温庭之略有?耳闻。是个不?涉朝堂的闲散王,对争权夺位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若非桑邶欲挑战事,想来他不?愿意也不?会?被推上位。

  “易君。”

  纳兰忱轻笑?了声,倦怠地敞怀躺在宽大的龙椅上。

  他望着龙飞凤舞的雕栏房栋,目色涟转,深不?可见。

  温庭之看了眼御桌上未折合的呈书,嗓音温淡平和,“边防尽退入侵,戈番伤亡惨重,意欲求降,如今大郢全然掌局。”

  他看着龙椅上眼睫如鸦羽懒散轻扫的太子?殿下,停了片刻问,“殿下,是进是退?”

  是进是退……

  原本,他能毫不?犹豫地挥兵攻入他国疆土。

  温庭之问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是因为贺岐王求和,还?是因为纳兰令珩不?知死活地给?他讲的道理?

  诚然她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但?不?可否认,她寻到了他的七寸。

  大郢最令四海畏惧也最强大的,正是无可比拟的瑰丽底蕴和国之风范。

  强而不?傲恃,民族有?脊梁。好比军报所书那几名最初以身作挡冷刃刀剑的将士,临犯侵者?千百淌水过境,手?无寸铁而敢以单薄肉身敞怀护着身后每一寸国土,这是世间最清澈的真心和最崇高的孤勇。

  此乃他大郢江山。

  纳兰楮漫然地勾了勾唇,慵懒疲倦地枕着手?臂,阖目启唇。

  漫不?经心的嗓音掷地沉着,似叹似慨,“退兵罢。”

  狼烟烽火,熄湮于此。

  是最好的结果,也是最意料之外的结果。而虽意料之外,其实又在情理之中。

  庆川军回朝,太子?归玺。

  圣旨传,易储君,位居信亲王。

  许多事情一同发生,几乎应接不?暇。

  秦书尚未从易储君的圣旨中回神,便收到了庆川军归京的消息。

  她来不?及多想什么,连忙出门,恰好看见了缓缓停在上卿府门外坠温字玉牌的马车。

  “庭之?”

  温庭之掀开车帘朝她伸手?,“上来。”

  秦书笑?了笑?,跑过去拉着他的手?上马车。

  “你是专程来接我的?”

  “不?然呢,温府和上卿府可不?同路。”

  秦书皱皱鼻子?,想起来问他,“对了,我刚才还?在想陛下的圣旨,怎么忽然就易储君了?”

  是易,而非废黜重立。

  温庭之解释道,“是太子?殿下自请的。”

  秦书颇意外地啊了一声,刚想问为什么,话到嘴边又散了。

  她惊讶完缓慢回神,静心一想就不?觉得诧异了。

  因为这才是太子?。

  无论?到哪一步,都值得臣服。

  秦书凝神安静了一会?儿,轻唤了一声,“庭之。”

  “嗯?”

  “我想契雅了。”

  她低头抚着食指上的花戒,眼眶不?自觉地热起来,她及时抬手?碰了碰眼角,把温度降下去。

  看向温庭之扬唇道,“虽然我答应裴郁卿,不?能再?哭了,可是我很想她。”

  她眼睛红了些,温庭之牵过她的手?看着那枚戒指对她说,“契雅是最珍贵的朋友,她是上天派来的,拯救了苍生,历劫便回去了,对不?对?”

  秦书吸了吸鼻子?低头笑?,“对,我喜欢你说的,你说的每个字都是我爱听的。”

  温庭之轻勾着唇角敞怀道,“要不?要借你抱一抱?”

  “自然,温卿的怀抱千金难求。”秦书不?客气的倾身抱住他,十分贴心的拍拍他的背,豪气道,“温庭之,认识你真好。”

  她看着他问,“你呢,认识我好不?好?”

  温庭之扬了扬眉,不?给?面子?,“还?是认识裴大人更好。”

  秦书听完便一把推开他控诉,“温大人,你现在变坏了。以前?你是小白羊,现在却?是变成披着羊皮的狼了。”

  “大抵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秦书瞅他一眼,这话好像是在说她。

  不?过她定是前?者?。

  裴郁卿才是后者?。

  城门下喧闹盛欢,呼声非凡。

  为和平,为每一位将士。

  静嘉早早就在那儿等着了,大军尚未至城下时,叶华年策马先行。战袍飞扬,意气风发。

  他就这么披着明媚的金光身骑战马而来,令人心口跳的不?成话。

  多久没见他了?

  她已经记不?清了,自他离京后,她连信也不?曾收到过一封。

  静嘉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等不?及地跑过去,叶华年未及马儿步稳便跳了下来。

  她跑的很快,跑两步就扑过去抱到了他,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叶华年抱着她转了一圈,笑?声悦朗,“和平万岁——”

  静嘉刚刚想哭的情绪被压了回去,语气还?可怜着,忍不?住和他一起喊了一声。

  他放她下来,眸华比明媚阳光还?热烈,“我很想你。”

  静嘉眼睛红了一圈,有?些委屈地望着他,“我们可以成婚了吗。”

  “不?可以。”

  “啊?”

  她愣住,叶华年轻浮道,“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喝花酒呢,成婚以后就不?能经常去调戏姑娘了,我得再?过几天快过日子?。”

  静嘉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他拳打脚踢,“混蛋混蛋!”

  叶华年开心地捧着她的脸亲了亲,从额头到嘴巴亲了个遍,满足地喟叹,“算了,家里有?一个媳妇儿让我调戏也够了,本公子?也不?是什么贪心的男人。”

  “你怎么还?是这么讨人嫌啊呜呜呜呜呜——”静嘉搂着他哭,“叶华年,我好想契雅,她说要看我们的成婚的……”

  “她看的到的。”叶华年抱着她揉揉脑袋,对她说,“到时候我们还?一起放天灯告诉她好不?好?”

  “嗯。”

  静嘉点?点?头,牵过他的袖子?擦鼻涕眼泪。

  叶华年嫌弃淡漠地瞅着她,“这就是小公主该有?的华贵温雅?”

  静嘉不?理他,叶华年抬起她的下巴低头想再?亲两口,不?远处的喊声打断了他的不?轨之心。

  “叶华年——”

  叶华年抬眸便见秦书跑过来,他猝不?及防地被她撞退一步,秦书抱着他险些跌倒,她佯怒地推开他,“什么意思,我很重吗!”

  “咳,有?点?。”

  温庭之在一边安静地张开怀抱,“欢迎回来。”

  叶华年感动凑过去抱抱,“还?是温大人温柔可亲。”

  在他们之后,叶檀也如约而至,她还?没走到叶华年张开怀抱,大方道,“来吧姐姐,用爱包围我,让弟弟知道你对我的思念。”

  叶檀嫌弃地踹了他一脚,“还?以为你回来会?变得成熟稳重惹人喜欢一些呢。”

  她踹完才抱了抱他,叶华年心灵受伤地重新投入温大人的怀抱,“你们都什么人?还?是只有?温大人最体?贴。”

  “对了,姐夫呢,还?有?我兄长呢?他们怎么不?来迎接我?”

  叶华年翘首以盼地望了望城门,叶檀道,“世子?爷进宫了。”

  “裴大人也忙着呢。”

  “那真是可惜了,本将军的英姿他们无缘得见。”

  叶华年臭不?要脸地说完,转身看向归来而至的庆川军。

  他们站在城下,为他们欢呼。

  叶华年抬手?拢声,嗓音高高扬扬,回荡山谷,绕缭青山。

  “欢迎回家————”

  将士振臂高呼,顷刻覆盖过他一个人的声音,比战鼓振彻心扉。

  山河无恙太平盛世,幸甚至哉。

  此间锦绣江山,风吹灿烂,明媚四海。

  世界和平,欢迎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要写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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