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落寞皇孙_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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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落寞皇孙

  从黎明到现在,不绝入耳的厮杀声,令‘狂澜城’的百姓惶恐不安、胆战心寒,若有可能,只怕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早已都弃城不顾,各自逃命去了,他们实在无法忍受恐惧的煎熬。

  荣晨·古奥斯更是觉得度日如年,他将自己封闭在房间里,紧拴住房门,关严窗户,漠然的静坐在椅子上,两眼茫然;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恐惧早已战胜了一切,理智派不上用场,他只能时不时的因为害怕,任由唇角哆嗦着。

  虽然未亲赴战场,未亲眼目睹战争的血腥、残酷,可单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撞击声,已足以令他清楚战争的惨烈,所以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以为这样就能避开外面的一切,可阳光却偏不如他所愿,它们挤过狭小的细缝,轻而易举的将光辉洒落在幽暗的室内,令他觉得很是刺眼。

  事实上,他也准备好了一柄长剑,就放在案头,预备在敌人攻入府内时,便自刎向其故世的父皇谢罪。

  长剑未出鞘,可他却仿佛能感受到那冷冰冰的剑锋所透出的寒气,直往他的脖子上窜,似乎只等着饮他那热乎乎的鲜血。

  他想起了以前的日子,想起那种荣华享尽、纸醉金迷的奢华生活,也想起许多年前在他们兄弟之间的纯真感情,其中包括他的三弟——莱门·古奥斯,那时候的生活是多么开心啊!

  然而,曾几何时,这些东西都一去不复返了,剩下的只是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名利当前,兄弟的情谊不再,而争到最后,自己只剩下眼前的一身伤痛与无边的恐惧。

  自逃离皇都之后,自己便没安稳的歇息过一宿,半夜里除了伤痛外,还经常在噩梦中惊醒,常梦见自己的皇兄——杰多·古奥斯提着一柄血淋淋的长剑在黑暗的荒野里追杀自己,而自己因恐惧挣扎嘶吼,最后在大汗淋漓中清醒过来,面对无尽的黑夜,又是一番惊慌、哆嗦。

  “也许‘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到了这个时候,荣晨·古奥斯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虽然一摸到剑柄,他仍是打从心底里感到害怕,可一想到被捕后将要面临的羞辱,他还是打定了主意。

  这时候,传来的厮杀声突然弱了下去,乃至渐渐平息。

  在一面揣测发生什么事同时,荣晨·古奥斯感觉空气中突然布满了阴郁的气息,低沉沉的,重重的压在胸口,沉闷的令他无法正常呼吸。而这时,他又感觉到背部的箭伤再那隐隐作痛了,并且一阵比一阵强烈。

  “都结束了吗?”

  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厮杀声再响起,荣晨·古奥斯不禁神思恍惚,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在那刹间,他的神情反而安定下来,望着紧闭的门口,似乎在等待着命运审判的到来。

  “殿下~殿下~!”

  如此清静了好一会儿,猛然间,门外传来几声激动的叫唤声,紧接着叩门声响起,那人喊道:“殿下,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胜利了?”

  一听到这两个字,荣晨·古奥斯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门外不绝的叩门声与清晰的叫唤声却清楚的表明了这一切并不是在做梦,当下难掩兴奋,有种死里逃生的舒畅感,一切重担都卸了下来,将手自剑柄处移开,激动的跑去开门,迎面便问:“你说什么?城守住了?凯帝·卡列被击退了?”

  “是……是的……”

  前来报信的人似乎也不知该如何说明情况,只是万般激动的道:“听说是卡比司·奥斯元帅及时率领‘玄武军团’赶来了,所以……所以敌人就被击退了!”

  “卡比司·奥斯?玄武军团?”

  一听到这两个名字,荣晨·古奥斯不由呆了呆,但之后却仿佛看到了希望之手正在向他召唤,两眼大放异彩,动容道:“快……快领我去见卡比司·奥斯元帅!”

  然而,荣晨·古奥斯毕竟没有直赴战场,而是在大厅里焦急的等待着凯旋归来的战士们的到来,一颗心既急切又兴奋,想到卡比司·奥斯、想到‘玄武军团’,刹那间里,将这些日子以来所遭受的罪,全都忘的一干二净。

  而卡比司·奥斯并没有像想象中的立即出现,过了良久,门外才传来阵阵欢呼声,以及阵阵沉重有力的脚步声,荣晨·古奥斯忙领着尤待在府内的所有人,迎了出去。

  刚出大门,那些凯旋归来的勇士们便到了门口,走在最前面的是老元帅武修·南及一个身穿银色战甲的年轻人,他的右手里拿着头盔,满脸坚毅之色,看着很是熟悉,但却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卡比司·奥斯。

  “他是……?”

  荣晨·古奥斯正在心头回忆此人是谁,身后的众人早已迎身而上,向这些勇士致以他们最崇高的敬意。

  退敌的消息早已散布开去,夹道旁,闻讯潮涌而来的百姓用他们最热烈的欢呼声,向这些誓死替他们守卫住家园的勇士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荣晨·古奥斯一时间也忘了猜疑,走上前去,激动的握住武修·南那双苍老的手,含泪道:“老元帅,辛苦你了!”

  而武修·南似乎也一下子想到了伤心处,老泪垂横,反握住荣晨·古奥斯的手,道:“殿下,这是微臣该做的事!”

  两人激动了好一会儿,武修·南才替荣晨·古奥斯引荐道:“殿下,这位是‘玄武军团’新任军团长——思珈大人,此番若非思珈大人及时赶至,‘狂澜城’怕是守不住了!”

  “思珈……?”

  一听这名字,荣晨·古奥斯当即想起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谁,他不就是当日在皇都自己亲自到谭府去拉拢的那个声名鹊起的少年吗?听说他后来是加入了‘玄武军团’,但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工夫,他竟然成了‘玄武军团’的新任军团长,还与自己在此种场合下相逢。

  “可……他既然是‘玄武军团’的新任军团长,那……卡比司·奥斯元帅哪去了?难道说……?”

  对于这些疑惑,荣晨·古奥斯并没有当即问出来,相反,他当即激动的抓住思珈的手,道:“多亏思珈团长及时赶至,不然本王……还有‘狂澜城’的百姓就都要……。”

  思珈忙制止了荣晨·古奥斯情绪激动下的不常动作。

  “思珈团长还记得本王吗?当日在谭府……?”

  往事重提,顿又想起自己前后处境的天壤之别,荣晨·古奥斯忍不住泪流满面,后面的话更是无法出口。

  思珈放松心弦,微微一笑,道:“殿下当日的盛意,思珈一直不敢忘,只是当时卡大哥的盛意难却,不过今日总算峰回路转,终于有机会与殿下一起共抗国贼了。”

  “不错,是共抗国贼!”

  荣晨·古奥斯抹去两行清泪,强忍一笑,又坚定的道:“有老元帅与思珈团长及这么多忠勇的将士相助,本王一定能将杰多·古奥斯与凯帝·卡列的不轨恶行昭之天下。”

  一群人在百姓的欢呼声中,浩浩然然的进入府内。

  席上,思珈也清楚荣晨·古奥斯及武修·南等一干人心中藏着疑问,便详详细细的将自己与卡比司·奥斯在联盟所遭遇的一切复述了一遍,其间谈到了联盟布置下的阴谋,谈到了卡比司·奥斯的不幸而逝,也谈到了自己受命卡比司·奥斯接任‘玄武军团’的过程……

  所有这些事,思珈说的惊心动魄,荣晨·古奥斯及武修·南等一干人也听的心潮起伏,他们难以想象眼下这一切竟会是联盟花了几十年时间所布下的阴谋,但是……思珈又有什么理由说谎呢?想到这里,心头不禁起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

  而前后发生的一切,乍听之听似乎是错综复杂、毫无头绪,但再细细一理,其中的脉络却一一明晰,似乎有东西在证实思珈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难怪当日我们能豪发无伤的逃离皇都了。”

  好一会儿,武修·南似乎是猛然想通了某些事,突然的冒出这么一句,眼见思珈神色迷茫,便解释道:“大概就是你说的卡比司·奥斯团长前去联盟的第三日,皇宫突然传出陛下病危的消息,由于事出突然,当时皇都一下子陷入困境;荣晨殿下与杰多殿下同时各按人马,做好了厮杀的准备,但双方人马又都不敢贸然动手,因为当时皇都内有‘皇家骑士团’驻扎,而皇都外又有‘玄武军团’在那扎营,这两派人马都是未表明立场的,因而在此之前,两位王子都不敢贸然行动;当然,当时的局势是对荣晨殿下极为不利的,因为那时候他在皇都内外所能调动的军队极为有限,短时间内根本无法与荣晨殿下抗衡;但就在这危机关头,事情又有了变化……!”

  武修·南接下来说出的事实,让思珈对当时的情况有了更多的了解。

  原来就在那战火一线的危机时刻,‘光明导师’维泽里突然被请进了宫,据说在他的魔法治疗下,科比·古奥斯陛下的病情又有了新的转机,而后维泽里受命召见凯帝·卡列元帅,封其为‘皇城护卫长’,全权管理皇城的安全,因此,紧张的局势暂时得以控制。

  但也就在这之后的第二天,联盟突然以帝国派杀手暗杀了卡里·托奇为由,向帝国发动了战争。

  这次战火燃烧之快,是两国二十多年来未曾再有过的,而帝国的边境军队在仓皇之下更是被联盟击的节节后退,没几天的工夫,便沦陷了大片领土。

  在这种情况之下,科比·古奥斯陛下又下了圣旨:要‘玄武军团’出征抗敌。

  当时,这道圣旨是由凯帝·卡列亲自来颁的,由于卡比司·奥斯不在军营,便由尤那与那伦率众将接下了圣旨。

  尤那与那伦也考虑过要不要接旨,可事实上却是皇命难违,在无法之下,尤那与那伦只好遵从旨意,当天便拔营出征,开赴前线。

  然而,十天后,‘玄武军团’战败的消息传来,却令帝国陷入了更深的恐慌,也就在那天晚上,科比·古奥斯陛下驾崩了。

  那是个明镜高悬的夜晚,整个皇城都沉浸在‘玄武军团’战败的伤痛之中,而同时,皇城内的每一个人,在其心中都充满了不安与恐慌。

  那一夜,荣晨·古奥斯陛下无法安歇,到了半夜,正当他尤在为帝国的明天焦虑时,老元帅武修·南却带着一帮亲信将领匆匆赶至,告知了他以下事件:

  据从皇宫得来的消息,就在一炷香之前,科比·古奥斯陛下过世了,虽然如今消息尚未传出,但宫内已开始张罗陛下的丧事;但还有比这更要紧的事却是,陛下临终前下口喻,要凯帝·卡列辅助他荣晨·古奥斯登上皇位,可凯帝·卡列却在陛下闭眼的下一刻,便急匆匆的带着他的近卫军进了杰多·古奥斯殿下的王府,而且据埋伏在王府的探子传来的惊人消息:原来凯帝·卡列正准备忤逆科比·古奥斯陛下的遗召,密谋着要将杰多·古奥斯推上皇位。

  关于科比·古奥斯陛下的遗召,有一直以来服侍科比·古奥斯陛下的内务总管乌玛为证;对于凯帝·卡列要违背圣意,欲立杰多·古奥斯为帝的事,又有探子火速传来的秘报为实;情况突然,生死一线,去还是留,如今已到了荣晨·古奥斯不得不作出决定的时候了。

  当时,荣晨·古奥斯一方面激愤凯帝·卡列的不忠不义,另一方面却也清楚在杰多·古奥斯登基为帝后自己将会面临的遭遇,因而在武修·南与一干亲信的支持下,便决定连夜逃离皇城,因为在他心底里还藏有一线希望,那就是他知道:早在两年前,武修·南就已在南方秘密替他做了一些部署。

  就这样,荣晨·古奥斯在帝国老元帅武修·南及一干忠勇之士的护卫下,趁着月色,顾不上其他的一切,一路上夜风为伴,匆忙的逃离了皇城。

  半路上,他们曾被杰多·古奥斯派遣的人马拦截,混战之中,荣晨·古奥斯后背中了一箭,伤势至今未能全愈。

  而终于等到这一干人马万般辛苦的逃到‘狂澜城’,那已是四天之后的事了。

  也许是跟联盟的战事实在棘手,而新皇登基后更有许多事要处理,所以在荣晨·古奥斯逃到‘狂澜城’的近两个月时间里,杰多·古奥斯并没有直接派兵围剿,而是前后三次派兵召降。

  就趁这两月的时间里,荣晨·古奥斯借着武修·南的威望,登高一呼,再加上老元帅之前所做的秘密准备,终于形成了一股力量,准备宁死不屈的反抗杰多·古奥斯这个帝国新皇。

  再之后,便有了今日的这场战事。

  了解了前因后果,思珈坦言指出:“这一切肯定都是凯帝·卡列预谋好的,甚至是让荣晨·古奥斯殿下逃离皇城,也是出于他的计划。因为事实很清楚,以当日凯帝·卡列在皇城所掌握的势力,如他真正想将某些人一网打尽的话,那么基本上就没有人能逃离出他的手掌;更何况以凯帝·卡列的智谋及能耐,如非他故意为之,又怎么可能让科比·古奥斯陛下的遗召传出皇宫,更别提会被探子发现他与杰多·古奥斯的密谋。而他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想引起帝国的内战,使帝国内出现自相残杀的局面,以借此消减帝国的实力。”

  听思珈这么一说,在座的所有人都静默了下来,又开始重新认真考虑起他之前说的一切。

  “照这么说来,杰多……皇兄此刻也是被凯帝·卡列与维泽里、被联盟给利用了?”

  思珈想了想,摇头道:“是不是纯粹被利用,这一点我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杰多殿下肯定不知道凯帝·卡列与维泽里是联盟花了几十年工夫安排在帝国的超级奸细。”

  “那……既然如此,我们将这件事公布天下,让天下人来理论又会怎样?”

  “问题是我们并没有切实的证据来证明这一切,就像我眼下对大家说明了,但如果你们还是不信,那我所说的一切也都只是片面之词,何况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如今帝国的军事大权已掌握在了凯帝·卡列的手里,由他与维泽里谋合,一搭一唱,谁又会相信我们的话?况且……不管怎样,杰多·古奥斯殿下业已登基成新皇也是事实。”

  听到最后这句话,荣晨·古奥斯忍不住嘴角微微抽动,双拳紧握,眼神中藏有一丝痛苦,道:“这就是说,这场仗我们还要坚持打下去?”

  “不错,要打下去!这场仗要一直打到殿下重获皇位为止。”

  ……

  在座诸将渐渐安静下来,他们恍惚觉得事情已有了些变化,但又可以说是没有丝毫变化:战争仍是一件摆在他们眼前刻不容缓的事。又幸而,‘玄武军团’的突然到来,令他们对未来有了更多的希望,而他们也终于了解:自己真正所面对的敌人是谁。

  大厅内气氛严肃,以荣晨·古奥斯为首的南方众臣,就他们的将来展开了商洽、谋划……

  而同一时间里,城墙内外又有许多将士正在收拾着血淋淋的战场,残留的尸骸堆积如山,地面上布满了粘呼呼的血迹,还有那刀、戈、枪、矢遗留一地,留在城墙上残迹更是一时间难以清除。

  整整花了一下午,直至日落星斜,这血腥的战场才算初步清除干净。

  在清寒的月光、星光下,在冷冷的寒风中,荣晨·古奥斯率领着南方众臣,引领着‘狂澜城’的百姓,付之一炬,将那些阵亡的战士,也不管是己方的或是敌方的,置于熊熊烈焰中,化为灰烬,泯去彼此间的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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