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苦寒多萋侧 (三)_微臣 参见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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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苦寒多萋侧 (三)

  大理寺牢狱,苏书令身亡。

  禁军层困,凡身铁骑。

  毫无起伏的步伐踏声齐整沉重,几欲山外排山倒海。

  上卿府水泄不通。

  秦书站在书房外,不知是深秋萧瑟,还?是因为衣裙单薄,周遭皆侵凉意。

  裴郁卿缓步走来,金线滚边古玄冠逆光熠熠,身前的仙鹤刺绣栩栩如生,玄紫官服日月辉映,清贵如厮。

  如初初相遇。

  “不是太子,对不对。”

  她问,声音意外地平静,心绪也出奇的安宁。

  “阿珩,这之后,苏氏清白千古。”

  他低声似自语,淡然无波,她却没来由地心下轻疼。

  裴郁卿低眸看着她问,“殿下,倘若命途可改,结局天定,可还值得为之去做什?”

  他要的并不是答案。

  秦书眼底生涩,坚定不移,“值得的。”

  人生一世?,本就从来违抗天命。要你?退,你?便要披荆斩棘地向前走。要你?死,你?则在摧毁之中偏要生。

  不死不屈中冶炼信念、所?向披靡,谓之值得。

  “等?我回来。”

  裴郁卿退了两步,朝她行礼。

  正庭前院。

  府邸大门开敞,温庭之自门外白石阶行步而来,绀青朝服孔雀羽翼姿态熠熠。

  两相对立,景色作衬。

  一个在门庭,一个在院阶,正中相逢。

  “裴大人,大理寺行令刑部召办。”

  裴郁卿微微颔首低眉,“但凭查遣。”

  温庭之看向他,“局势生变,进刑部大牢这一遭,可也是上卿大人的一步棋?”

  裴郁卿抬眼,语气漫散,“温大人,本官这回是真落在你手里,半步后招也没有。”

  苏氏这趟浑水,他本可以不蹚。

  “难说。”温庭之目光含笑,语气是平淡的认真,“不过,一切放心。”

  “眼下最重要是战事,想来太子殿下也没有多余的功夫来对付我。”裴郁卿垂眸道,“但肯定有?人总担心我,万一惹了什么麻烦,温大人多担待。”

  温庭之视线落在他身后院阶上不远亭立的身影,“裴大人语气大可不必这般骄傲。”

  裴郁卿闻言低声轻笑,望向他意味不明道,“公主殿下任性起来,也是很难招架的。像温大人这样的君子,容易被她轻易说服。”

  否则也不会?在千军破城之夜,放她毫无顾忌地来寻他。

  温庭之微抬了抬眉,“那,下官只能尽量守住底线。”

  裴郁卿淡笑?着抬袖揖礼,这一俯身,抵万千所?言。

  秦书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出府门,望着那道修清的身影消失在白石阶梯下。

  上京城外十里亭坡,往下可见道路延展,绵绵无尽。

  一辆无缀玉牌的马车在不窄的路上缓缓行驶,从京城方向来,一路往南。

  秦书看着那辆车,心下怅寥。

  “庭之,苏氏也会?像陆氏一样重振的,对吧。”

  她轻声问,身边温和的嗓音道,“嗯,有?些东西,是流于血脉,难以断舍的。”

  苏寒怜怀有?身孕,或许也算是冥冥之中天定安排。

  血脉传承,希望不灭。

  马车越走越远,激将要消失在路的尽头。

  “不过,万一那孩子以后长大了,并不想走仕路呢……谁知道呢……只希望他坦荡明朗,一世?顺遂吧。”

  秦书说完,山下道路归于荒芜,马车也彻底不见了踪迹。

  温庭之道,“有?些事情,知道了反而不如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坦然知足。”

  秦书缄默几许,收回目光看向他,“我问过苏寒怜,她也是这个意思。”

  他安静淡笑,秦书轻叹道,“还?好,至少留了一线希望。你?知道吗,裴郁卿真的差点就杀了她。她可恨又可怜,或许做了许多难以原谅的事情,对太子殿下却是如厮痴情,做的所?有?事情也都为了他。”

  “她说她知道殿下一点也不喜欢她,也知道自己只是一枚好用的棋子,可就是甘愿为他……太子殿下以为自己是利用了她,却不知道只是恰好顺了她的意……”秦书眉绕淡愁,“温卿,人的感情,还?真是复杂的很。”

  这样的女人,也真是少见。

  “因为爱恨嗔痴,都不是非黑即白。情感千丝万缕,爱非只有情爱,恨非只有嫉恨,人心也才如此难测,复杂又珍贵。”

  秦书轻笑,“温卿说话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她回头看了眼山下的路,有?些出神地低语,“太子殿下的血脉……庭之,我还?真没办法想象,太子殿下也会?有?孩子。”

  温庭之微偏了偏头,看着她,“太子殿下是男人,有?孩子有?什么稀罕?”

  秦书回眸望向他,愣了一瞬,语塞地拽了拽他的袖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说……像太子殿下这样的人,他的眼里和人生好似只有权势地位,类似温情的这种东西,和他似乎并不沾边,颇违和了些。”

  这回换了温庭之无言,他默了片刻道,“殿下说话还?真是挺狠。”

  秦书无辜地看了看他,随手摘了片书上的叶子沉吟一息,“其实,我觉得太子殿下,同样是一个太过复杂的人……”

  “因为他的野心和欲望,并不会?让人觉得他卑劣无耻,他只会令人为之臣服。”温庭之接过她的话,秦书同他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他总能很准确地寻到她思绪的别枝,轻易地领会?她所想的一切。

  他所?说的,其实也是他们一直以来忽视的一点。

  秦书长舒了一口气,扬了手上的树叶,朝温庭之抬了抬下巴,“走罢温大人,咱们该回去了。”

  上卿府外始终有?人在暗监视。

  秦书将苏寒怜送出京城,是好不容易逃离了暗处的眼睛,自不能就这么简单地回去。

  她得进宫。

  在寿辰之前,陛下往来最多的地方是終云殿。

  琉璃瓦镶绿剪边,过二桥绕廊柱。

  角楼蒙下沉淀余晖,一路无人。

  秦书身着子衿宫装,遇人便始终半低着头走路。温庭之不答应帮她,太子殿下盯着上卿府,宫里她更是进不来,唯此下策。

  这还?要归功于太子在她新婚夜赠予的玉笛,她将那坠玉摘下来,当作持牌令,从西门进。

  秦书长这么大也不常进宫里,对宫中内廷的路更是不甚熟悉,只能按着记忆去找静嘉的公主殿。

  她躲了两次巡侍,此刻天色渐暗,不失为好时机。

  秦书顺着砖阶上楼梯,正走了两步,目光便看到了远处廊下转角走过来两个人。这个角度望过去只看清了其中一个,是镇襄候。

  她微惊,连忙弯腰退回去。

  腰身忽然被人拦回去,秦书下意识想喊,在这之前已经被人捂住了嘴巴。

  眼前晃转一瞬,她被人带到了月台下同转阶之间不宽不窄的死角。

  秦书被捂着嘴巴抵在月台砖墙,她睁大眼睛看清眼前的人,连忙拍拍他的手。

  他没松开,直到透过台阶扶栏的间隙,看廊角而来的人走远。

  温庭之放开她,扫了眼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衣裙,皱眉掐着她的下巴左右瞧了瞧她这宫女装扮,“你?就是这么答应我的?”

  秦书试探地伸出脑袋瞅了眼,“人走了?”

  “走了。”

  她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他小声抱怨,“那你又不帮我。”

  “我说让你?回府乖乖等?我的消息。”

  “我哪里能等的住……”她背靠着转墙,倦丧地低头揉了揉脖子,“庭之,我看着冷静稳重,可是我心里一点也静不下来。别人不知道,你?一定知道。”

  夜色凉如水,昏暗沉幕下,新月悬角楼。

  风吹过来,浸人周身。

  温庭之走了一步,挡了些穿席而来的晚风,“我知道。”

  “我相信裴郁卿,相信你?,可我没办法坐以待毙。”

  “那你答应我……”

  “我答应。”没等他说完秦书便抬头应承,温庭之悄然轻叹。

  裴大人说的没错,他的确容易被她说服。

  “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她握拳保证,温庭之将话收回去,看了看她这一身,“你?从哪里弄来的这身衣裳,不冷?”

  “……冷。”秦书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缩了缩肩,“但是我只能弄得到这一身……”

  他顿了顿,问道,“你?怎么混进来的?”

  “我光明正大来的。”她挺直了腰板,摸出那块坠玉给?他看。

  温庭之笑?意下几分无奈,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夸她。

  不过总而言之,她总算顺利寻摸到了公主殿。

  彼时静嘉正坐在圆桌前,在拆叶华年的信。

  桌上被人送来了一盘桂花糕,“公主,吃点东西?”

  静嘉头也没抬,“不用,我不饿。”

  她说完顿住,猛然抬头,撞上秦书嚣张的笑?容。

  “阿姐!唔——”

  她刚喊了一声就被秦书扑过去捂住了嘴巴,她冲着她的屁股拍了一巴掌,压着嗓门训她,“你?小点儿声!”

  静嘉连忙点头,抱着她诉苦,“阿姐,我想死你?了。我哪儿也去不了,也没办法去看父皇。”

  “我知道。”秦书拍拍她的背,“上卿府也有?人盯着,所?以我只能这般鬼鬼祟祟地进宫来。”

  她搬了凳子和她面对面坐下,“宫里现在什么情况。”

  静嘉放下信,神色落寞凝重道,“长生殿什么风也不透,根本没人知道父皇到底怎么了。但是最近似乎有?另外一件事情分散了朝前的注意……”

  她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对了阿姐,有?什么事情需要你?进宫来?裴哥哥呢?”

  秦书倒了杯茶,“他被行令召办,押入刑部大牢。”

  “什么?!”

  静嘉显然才刚知道这件事,一下子站起来,“为什么?”

  “因为苏大人……”她转了圈杯子,简单言明了情况,“总之,是完全限制了他。不过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刑部大牢难进,我怕他受苦。”

  秦书敛眸缓了缓心绪,牵她坐下,“你?刚才说,有?什么事情分散了朝前的注意?”

  静嘉稳回思绪,想了想,“具体的我不清楚,只知道是什么求亲和诏……和坦族有关。”

  她蹙眉,心沉了半分,“只怕是战事难息。”

  在这个时机呈一封求亲和诏,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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