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这是二周目_请放过那些土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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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这是二周目

  嘴上说着舍不得,到了该动手的时间,贝尔摩德却表现的比谁都积极。

  她简单的化了妆,并不隐藏五官,只是刻意掩盖掉了影星引人注目的特质。

  推门,进入甜品店

  她在对面楼上了观察到现在,刻意选了人很多的时刻,店里谈不上吵闹,但也沸沸扬扬的。

  贝尔摩德在通过瞄准镜看时就注意到了,店里人多后有很多拼桌的,但偏偏没人往海音寺那拼。

  该怎么形容呢?

  ——美丽者的无形压迫感吗?

  她倒是不怕这个。

  于是在服务员迎上来的时候,贝尔摩德直接装作语言不通的样子,颠三倒四的和对方交流起来。

  “需要拼桌才可以啊?”

  “那就拼吧,我不介意拼桌的。”

  “要拼在哪里?”

  她说着语调奇怪的日语,自然的顺着服务员的视线,看到了窗边,下一秒,就惊喜的用英文道:

  “那里可以!”

  然后不等人带,就兴冲冲的想要过去。

  后面,服务员勉力擦了把汗,跟上后,才补了句礼貌性的:

  “请您跟我来。”

  这个时刻店里确实很忙,拼桌属于无可厚非,但带人走过去时,被早就坐在那的客人瞟上一眼,店员心头莫名就是一跳。

  他顿了下,才解释说:“这位小姐,店里没有多余的座位了,您两位都是单人,介意拼个桌吗?”

  服务员:好怕她说介意

  结果她真的说:“我介意。”

  海音寺千秋好交流的时候是真好,可心绪被占着的时候,懒得理人也是真懒。

  服务员:“……”

  服务员:“我们额外赠送您一杯冷饮可以吗?”

  “这位是外国友人,她……”

  “她和我没有关系。”

  海音寺千秋一心复盘早上的交流,想搞明白宪纪妈妈态度变化的原因。

  讲道理,这种时候,比起被服务员询问是否拼桌,她更想被询问要不要加点——

  毕竟心烦的时候,吃甜食真的会变好

  “唉~”

  那边厢,外国友人却像是从她拒绝的话里,听出了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内容,小小的惊喜了一下后,高兴到:“是说要请我吃东西的意思吗?”

  她自然而然的拉开椅子坐下,然后拿过餐牌,用别扭的日语对海音寺千秋说:

  “拼桌,感谢。”

  她大方的比了个心,表示:“我可以,请你吃,食物啊~”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啧。”

  她微妙的感觉到了种刻意。

  说道理,所谓的外国人,只是和本地人语言不通,在文化上也有点隔阂而已,又不是脑子智障——

  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会连他人的表情脸色都分辨不了吗?

  ‘所以是故意的?’

  海音寺千秋粗略的打量了一下对方,发现这个外国人有刻意化妆。

  最起码,她刻意的掩藏了身材和身高。

  海音寺原本也花心思整过一个看着就心累的妆,无奈这几天为了抓住新世界的钥匙,凹的都是坚强上进的追爱娇妻人设。

  所以她不止不能萎靡不振,还要偶尔打点腮红,好提升出饱满的气色。

  思绪走到这里,免不了想到宪纪妈妈,她忍不住又啧了一声。

  懒的应付这样莫名其妙的搭讪,她吃好了东西,准备干脆离开了算。

  贝尔摩德敏锐的察觉到了这股去意。

  大美人墨镜后的眼睛微眯,干脆直接换了套路。

  “不要紧张。”

  金发的女人稍稍推起了墨镜,露出了眼睛和清晰的五官——

  这居然是一张好莱坞大明星的脸!

  大明星还记得自己凹的是个语言不通的人设,当下一词一顿的说:“不要担心,是我,chris·wynyard。”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来这边还没怎么看过电影呢,虽然勉强认出这张脸,但是没有一点追星的代入感。

  于是她淡定的“哦”了一声。

  贝尔摩德把墨镜戴回去,想说反正晚上就灭她口了,稍微露下本来身份也可以。

  之后一起出店门,还可以借口躲记者来请求她帮忙掩护。

  ——之后一起去玩什么的,正好走一下《罗马假日》的路线。

  对面,海音寺千秋终于对她升起了一点点的兴趣。

  主要成分是疑惑。

  因为:这女的是个知名影星吧?

  海音寺千秋想:混美国的影星,以汇率看,她户头那整十亿的余额,兑成美元也不过750万。

  眼前这个都奥斯卡影后了,片酬怎么也有八位数吧?

  为什么她头上没箭头?

  不过她也就费解了一下,解完也就算了。

  海音寺千秋做事,目标的优先级划分及其明确,现在因为受挫耐心及其有限——如果来搭讪的是个头顶有箭头,可以拿来用下的人,她也许还会耐着性子陪一下。

  可惜影后不能。

  于是可得结论:没必要委屈自己。

  她依旧决定结账离开。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我怎么又在她眼底看到了一股去意?

  “看来你不是我的粉丝呢。”

  说时迟那时快,大明星干脆利落的放弃了日语,改说英文。

  虽然语气像是在喃喃自语,但墨镜之后,贝尔摩德却观察到女孩确实听到了这句话,还几不可查的撇了下嘴。

  ——很好,她听的懂英语。

  金发的女人于是瞬间笑开,说这样正好。

  “不是我粉丝的美丽女孩,”她抵着眼镜架勾唇一笑,招呼道,“你有兴趣做我的一日东京导游吗?”

  贝尔摩德这一笑,既有成熟的风韵,又带着点小俏皮,可以说是无往不利。

  “和粉丝贴近了会很累的,我来休假,只想放松自己,找个不认识的人做导游,也算是难得的悠闲体验了。”

  “怎么样?”

  她加码道:“导游效果好,会有额外报酬哦。”

  因为琴酒的碎碎念,她下来前,姑且看完了情报部给出的那份人物性格分析。

  海音寺千秋,是当年迦俱都陨坑事件的遗孤,因为童年的缺失,才会报复性的追求金钱。

  换言之,钱是她的心理补偿物,基本不会拒绝。

  结果海音寺只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反而从从桌边的盒子里,抽出了一张餐卡,然后一言不合点单了左半边的全部新品。

  要求是:“打包带走。”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心底骂出了一句优雅的英文脏话。

  ——为什么还要走!

  话说她这种性格是怎么捞金的啊喂?

  她眼底微冷。

  但想起琴酒之前说过的话:这女人都捞到夫妻俩准备为了她互相谋杀了,但还没和其中的任何一个亲热过!

  她突然又觉得这种冷漠,居然微妙的也在情理之中。

  叹气。

  “好吧。”

  颠三倒四的好莱坞大明星突然说出了流畅的日文。

  海音寺惊讶了下,姑且回头望了她一眼。

  贝尔摩德抓住这一点犹豫,果断上套路三。

  她说:“其实我是故意来找你搭话的。”

  大明星双手抱臂,松了口气,一副好吧我们来摊牌吧的样子,问:“这位小姐,你知道自己长的很漂亮吗?”

  海音寺千秋闻言挑了下眉。

  漂不漂亮无所谓——

  ——但现在知道你是真的很想搭讪我了。

  对面座位上,克丽丝·温亚德语气无奈的说了两句ok,“不要误会,我没想过要对你做什么,只是……”

  她恰到好处的顿了顿,对海音寺千秋露出了个笑容:“只是小姐,你意识到自己的美貌,其实是一笔丰厚的财富了吗?”

  她从夹克的衣袋里抽出张有备无患的名片,递到女孩身前。

  “克罗地亚影视。”

  她介绍道,“是我签约的经纪公司,最近正在筹备一部新片,这是我母亲去世前,就心心念念想完成的项目。”

  这里的母亲,指的是莎朗·温亚德——当然,那个也是她。

  但普罗大众不知道啊……

  于是在提及莎朗后,她演出了恰到好处的复杂情绪,顿了顿,才说,“我想做好它,所以一直在物色合适的角色,而你。”

  她眉眼上挑,在暗示什么简直不言而喻:“感兴趣吗?”

  海音寺千秋稍稍侧头,勉强……

  信了她一半。

  不过这也没意义啊

  海音寺千秋想:作为一个既定的人渣,为什么要想办法出名呢?

  当然,你可能说做了明星,踏板更高,找个真·土豪后,几十亿日元入账,分分钟一劳永逸——

  那在大众眼里,岂不是童话爱情干干净净?

  甚至不用担心人渣风评。

  但海音寺千秋这个人,乍死还生后有点逆反,是很认真的想追求新鲜的每一天。

  她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在某一刻,突然对爱人失去兴趣,也不能保证失去兴趣后,还有没有耐心维系童话般的爱情。

  要是真的很火,那分手时不用挨骂吗?

  而且她总是要跑呢。

  一跑还是另外一个世界,事实上,系统本身要求不高,她就很乐见其成,骗财骗色大家都得一时欢乐,多好?

  何必结了婚过了日子,用真情实感折腾人家后半辈子呢?

  造孽的。

  至于从职业角度考虑演戏……

  不好意思,既然都是职业了,你为什么还会觉得,系统会把那样赚来的钱,归类为【挥霍】?

  认真说起来,海音寺千秋刚落地时,是认真考虑过去当爱豆的。

  2000年初,日本这边养成系偶像刚有雏形,是真的啥都不需要会,甚至长的丑点都有可能进去。

  无奈在系统的认知中,粉丝给爱豆花钱,是一种符合当前市场经济的普遍性行为——

  所以直接被归类为交易了。

  对海音寺千秋来说,一旦不能转换成寿命,那赚钱这件事的价值将大打折扣。

  再加上演艺圈的工作耗时又不规律,对她来说,可以完全等同于无意义浪费生命。

  她是真的不感兴趣。

  贝尔摩德看她微微垂眸,判断出这位海音寺小姐大概不是沉默,而是在沉思。

  女人心下微动,终于多了几分把握。

  其实真要论起来,这位海音寺千秋小姐就算高冷,也不会特别惹人讨厌。

  她的长相,天然就带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味道,做出温柔表情时,甚至会让人觉得是她正在纡尊降贵——

  反差之大,杀伤加倍,偶然还会让人产生受宠若惊的错觉。

  怎么说呢。

  是那种只要在生活中肯保持礼貌性的微笑,就能在周围的人间,拿到很高基础好感度的脸。

  ‘也是……’

  贝尔摩德舔了下嘴唇,‘也是真的很让她我中意的脸呢。’

  “麻烦一下这里!”

  那边厢,她中意的脸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沉思,却没再追问她剧本的问题,反而再次叫起了服务员。

  贝尔摩德叹气:刚才都点了半本打包了,她这是又要吃半本吗?

  点这么多东西,等下可能要长聊啊……

  ‘不过也好。’

  她想:正好观察一下言谈举止,这位海音寺小姐的性格和言行,都和她设想中差的太远,光看纸面资料来扮演的话,说不定真会被河田夫妇一眼就看出来。

  然后服务员应声来了

  就在贝尔摩德准备露出笑容,看她再次点单的前一秒,站在桌边的海音寺千秋小姐突然上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薅掉了她脸上的墨镜。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

  眼睁睁的看着服务员面露疑惑的看过来,她正想糊弄一下,就听见耳畔有人喊:“莎朗·温德亚在这里!?”

  ——是海音寺小姐的声音。

  ——因为克丽丝·温德亚在美国之外还不算特别出名,她甚至很有针对性的,喊了克丽丝她妈莎朗的名!

  贝尔摩德震惊回头。

  紧跟着,隔壁桌就传来一声尖叫。

  潮人打扮的妹妹和追星迷弟飞速围了过来,引得店里本就沸沸扬扬的人群,瞬间淹没了她周围一圈。

  至于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的社会共识?

  醒醒吧追星呢!

  你们是没见过日系爱豆的粉怎么给偶像打call吗?

  圈外,海音寺千秋用那张点过单的餐卡,轻轻遮住下半张脸,隔着人群看了贝尔摩德一眼,迆迆然的走出店门,最终消失在了街头的人潮里。

  海音寺千秋也没有再四处乱逛,走过路口就打了辆车,准备直接回河田宅。

  还是有哪里不对。

  她想。

  要是一般情况下,冒出来个好莱坞女明星,用合理的借口搭讪,哪怕概率略微离谱,她也勉强能信。

  毕竟她长得美。

  但接连三天,发现同一辆保时捷在园区附近出没,还有一心盯梢的迹象:

  那一般二般下,她会怀疑有绑匪看上了河田家;

  到三般四般,她会怀疑是河田夫妇中的哪一个脑子有了坑;

  可在一件不寻常的事件后,她身边再发生另一件小概率事件——

  哪怕是她大惊小怪呢,海音寺还是决定猫起来避几天。

  躲不过,也能站在暗处看出点端倪。

  她坐在出租车的后座,寻思着明天实在不行,就留在屋里逗服部平次玩好了,反正宪纪妈妈那里要空两天——

  “天”字还没盘算玩,转过弯的出租车猛然一刹。

  海音寺千秋卡着角度调整好平衡,倒是没有因此失态

  抬眼看窗外。

  车流已经堵成了一串。

  “什么情况?”

  前座,司机一连头大的下车,没一会儿,又一脸晦气的回来。

  答案也不算太意外:“是前面的路口出车祸了。”

  司机说:“没有人员伤亡,但六车连撞,基本把路堵死了,保险杠碎了一地呢,疏通据说最少要两个小时。”

  男性话音落下,顿了顿,试探性的问她:“你要在这儿等吗?”

  说话时,他的眼角还不自觉的注意着街边的快餐店。

  海音寺千秋猜她一旦答“要等”,司机下一句就会问她“堵车时要不要吃点东西”,然后大方的请客去买饭,买来好跟她搭讪。

  说实话她对那家汉堡店还挺感兴趣的,不过搭讪就算了。

  所以:“就到这里吧。”

  她笑着说:“我还有急事回家,剩下的路步行好了。”

  司机闻言,露出了个有点可惜的表情,但可能他本身也不觉得搭个讪能发展出什么后续,所以可惜的也有限。

  海音寺千秋下了车,没有步行,反而转道去坐了地铁。

  她顺着指示路线转了两次车,最终在熟悉的cbd出站,然后重新打了车。

  虽然已经尽力避免在路上浪费时间,但等她到达河田氏的农场附近时,依旧是月上中天。

  因为车祸的缘故,回市区的路不太好走,司机开到了路口,就不愿意向前,反而一副赶时间往回走的样子。

  海音寺千秋也没有为难对方。

  她结了账,沿着马路不快不慢的走,沿途停着不少大号的货车,走到尽头后左转,是一段稀疏的树林。

  此事已值深秋,踩着落叶时,空气中会不断传来“咔嚓咔嚓”的脆响。

  海音寺千秋脚下一顿,突然侧身,看向了树木和水泥管交错的阴影处。

  “出来吧。”

  她的口气十分之笃定。

  林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海音寺千秋叹气,说:“这不是在诈你,我闻到点心店里栗子蒙布朗的味道了。”

  声音依旧不大,空气却因此静了一下。

  月上中天,轻云退走,阴影随着月亮的移动,出现斑驳的变换。

  摞起来的水泥管后面,缓缓走出了个身形优雅的女人

  对方一面走,一面缓缓摘下脸上的墨镜,正是克丽丝·温亚德

  ‘果然。’

  海音寺千秋反而松了口气,因为隐隐的预感兑现了。

  她掩在羽织大袖里的手握住手机,二话不说就拿编辑好的短信报了警。

  “千秋小姐在做什么?”

  对面,女人的声音还是和下午店里一样的好听。

  海音寺千秋正想“嗯?”上一声,接个话茬敷衍她一下,谁知就是这个瞬间,强烈的直觉突然涌现,让她本能般的向左侧了下身。

  人耳几不可查的破风声自半空划过,三支成品字形分布的麻醉针,擦着她的颈侧射到了空地上。

  海音寺千秋感到脖子上有一点点疼痛,应该还是被擦到了。

  显然。

  就冲这个果断劲儿,影后已经放弃多说,准备直接莽她一波了——

  巧的是海音寺千秋也这么想!

  而且她敢打赌,影后莽不过她。

  感觉中麻醉剂貌似起了点点作用,但以她和普通人天差地别的代谢能力,影响应该不大……

  海音寺千秋假装头晕,不甚明显的在原地轻晃了两下。

  而就在脚踩落叶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她弓腰前扑,动作迅猛的甚至可以媲美大型猫科动物,以超乎常人的力道,直接将贝尔摩德从树后揪了出来!

  然后二话不说卸了她的肩膀。

  海音寺千秋干脆利落的薅下了影后脖子上的名牌丝巾,反手堵住金发大美人的嘴,然后,在对方尚显怔愣时,就开始疯狂搜身。

  贝尔摩德简直不敢相信——

  性格有偏差就算了,为什么这个人的武力值,也和琴酒拿来的资料差这么多?!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是自己平常搞死搭档作孽太多,朗姆忍无可忍你,于是拿假情报试图坑死她。

  这不会是个异能力者吧?

  不对。

  神秘主义的女士骂出了今天第二句优雅的脏话:这九成九是个异能力者啊!

  想通这点,她连任务都不当回事了,当机立断激活了戒指上的求救装置。

  哪怕事后被琴酒抱怨小题大做——

  说时迟那时快,对面的海音寺小姐单手就把箱子拖了出来,看到密码锁,注视区区两秒后,冷笑一声,直接上手硬掰。

  然后咔哒一响给掰开了。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就她这个力气,求救一点都不小题大做!

  箱子里是空的。

  海音寺千秋原地等警察,顺势翻了翻箱子,发现夹层里放了一套简易化妆的工具——最重要的是,里面有一副黑色的美瞳和假发。

  “哇哦。”

  她瞬间想通了:“你是想扮成我?”

  然后双方衣服一换,再把昏倒的她装在箱子里,一路拉出去。

  城郊监控非常少,就算偶然拍到了,这样的画面也只能反向做证据,好像是“海音寺千秋”带着份行李离开了一下。

  同样,“她”也可以毫无异常的再回来。

  海音寺千秋啧了一声。

  可真到时候,真正的自己在哪,可就不好说了。

  “搞这么全套……”

  她又仔细搜了一遍,从贝尔摩德的耳朵里,找到了个肉色的迷你呼叫器。

  ——这是还有同伙的意思吗?

  海音寺千秋并不高看自己,当下,便怀疑自己是不是成了什么惊天大阴谋里的一环。

  难道目的是绑架大阪府警视监的老婆儿子?

  可以大阪府警视监的咖位,也没高到需要奥斯卡影后来李代桃僵的地步啊!

  ‘假设是个大阴谋。’

  海音寺千秋不负责任的做出了一个假设。

  ‘再假设影后来袭击我,是这个计划中必须要完成的一环任务。’

  她不负责任的又一次假设。

  以这两个假设为基础,可以得到一个不太离谱的结论,即:

  克丽丝·温亚德有的,不是同伙,而是个组织。

  当然,具体什么情况,因为线索太少只能靠猜,但海音寺千秋关注的,是这个大前提下,十分蹊跷的另一件事。

  比如:克丽丝温亚德的头顶为什么没有箭头?

  如果远月第一席这样的餐饮界名流,都能因为名望所带来的无形财富,而被系统选中——

  那国际知名的奥斯卡影后为什么不行?

  倒是加上幕后有个组织的前提条件后,这事儿勉强还能解释的清:

  在身为某组织一份子的情况下,她的身份,也不过是随时可以拿来为集团服务的东西,而奥斯卡影后这份可以归纳为名气的无形资产,虽然是她自己赚来的,但在系统的定义内,却并不属于她。

  它们大概率,会属于那个没有出过面的集团首领。

  当然,想是想了有那么多,但在现实里,海音寺千秋手上证据有限。

  她寻思着短信报警查看可能会慢,干脆拿出手机,准备召唤警察。

  远处,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几乎同时传来。

  是同伙来了。

  海音寺千秋往水泥管子后面避了避,正好卡着偏角,看到了三个持枪走来,神色间小心翼翼的男人。

  这个数量倒也不用虚。

  海音寺小姐全然没有怜香惜玉的基因,直接把贝尔摩德女士提起来砸了过去——

  然后再次大猫猛扑,钻进摔成一团的人群里,直接踩断了人家的手腕

  ——踩不到手就踩肩膀,手忙脚乱间,甚至一膝盖顶中了其中一人的肚子。

  成功控制住所有人后,她几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此时,报警电话已经接通,口袋里的听筒内,传来有人在“喂喂”的声音。

  她正想拿出来说话呢——

  “砰。”

  随着一声幻觉般的轻响,海音寺千秋在深秋的远郊树林里,闻到了比记忆中更淡薄的硝烟味。

  她好像中枪了?

  有那么一刹,海音寺的脑子是完全空白的。

  空白之后,是心头剧痛。

  穿着长羽织的女性怔愣着退开两步,鲜红的血色瞬间染红了她胸前的衣服,往下栽倒时,整个世界都失衡了。

  那一瞬间,海音寺千秋旁观者一样想通了:不止有同伙,还有人在市区的方向,端着狙击枪狙她。

  ——话说这个年代的法治社会了,居然还有人能端着把大威力狙击枪,大摇大摆的进出城市?

  不离谱吗?

  海音寺千秋失神的摔在地上时,还滚了半圈。

  仰躺在地上,身下是血泊,头顶没有云,是高悬的月亮。

  ‘午夜了啊……’

  当剧痛逐渐开始麻木,意识缓缓下沉,她的眼睛像是失去了阀门,莫名想要流泪。

  这一刻,时间过的很快,意识却动的很慢。

  海音寺千秋模糊中听到旁边传来了脚步声,眼眶里的珠子艰难动了动,正好对上琴酒黑色帽檐下的单眼,还有……

  白橡色的头发?

  琴酒同样也在看她。

  眼前这个快速消亡的生命,像是把本该漫长一生的美丽,浓缩在了短短的几分钟里,琴酒看着躺在地上的白衣女人,就像看到一片逐渐归于寂静的海。

  他明明很少记得枪下亡魂的脸,此时此刻,居然因她而有些惋惜。

  “琴酒!”

  那边厢,贝尔摩德在下属的帮助下,解开了嘴上的丝巾,也接上了脱臼的肩膀,人瞬间就毛了。

  “之前一路都在抱怨我不看资料,劳驾我请教您一下,差别大到这种地步,看不看资料有意义吗?”

  “还是朗姆给资料的时候就故意……”

  哪怕生着气呢,女人的声音其实也是好听的。

  但海音寺千秋无端就觉得她吵。

  而在吵闹的人声之后,她的耳畔像是生触了来自彼岸的幻觉,模糊中,让她听到了竹林沙沙的声响。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不算浓郁、但莫名讨厌的花香萦绕在鼻端——

  而在那个画面里,应该也有个白橡色头发的男人,在她身边不远处慢悠悠的摇着把扇子。

  意识因此出现了短暂的混淆麻乱。

  然后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在灵魂深处触动了爆点,无数激烈的情绪,猝不及防的充斥了海音寺千秋的大脑。

  这里,有对死亡的恐慌;

  有对剧痛的厌恶;

  还有对这个熟悉的场景,那种难以言喻的愤怒——

  ——你们怎么敢动我的心脏……

  ——怎么有人,敢在她重新得到生命后,再一次动她的心脏?!

  血泊中,已作为目标被击杀的海音寺小姐,神色不可避免的走向涣散,无力的手脚很难再次抬起,只能以脆弱的指尖,轻轻碰上了手边的草丛。

  像是有肥皂泡破碎的声音在这个瞬间响起。

  原本在她身下的蔓延的血泊,因此突兀一顿,随着她手指的动作分出一缕,渗入了那株平平无奇的杂草。

  秋末的杂草,从深绿变成棕红,像纪律片的延时镜头一样,扭曲着长高成了一株红到暗沉的铃兰。

  枝茎抽穗结苞,次第开花,压低枝头后垂下,像是一个个倒悬的吊钟。

  在晦暗的夜色中,纷纷闪出红宝石般莹亮的光泽。

  远处,另一队接应人员,开来了带着巨大后厢的货车。

  隐私空间正好!

  贝尔摩德今晚简直被资料坑死了,正要和琴酒仔细聊一下这里面的事!

  于是等代号成员走进去后,车厢门一关,一个预备人员自觉守在了门口。

  还有两个大概是外围人员,直接被支使着来收尸了。

  脚步声走到近前,海音寺千秋却没力气转脸了,幻听占据了她的听觉的大半,但距离缩短之下,她依旧听到走在前头的男人说了句:“好可惜呀这么漂亮。”

  “再漂亮也死了。”

  走在后面的男人推了他一把:“死了就是块烂肉罢了,为了这个耽误事,被琴酒大哥知道了你是想死吗?”

  海音寺千秋无光的瞳孔看着高天上的月亮,银白色,还泛着微弱的黄光。

  但弥留之际眼翳横生,她大概是要瞎了吧,看着看着,居然觉得它在泛红。

  事实上,这并不是错觉。

  在翻涌的情绪之下,一股暗红色的能量缓缓涌上海音寺的眼底,于是月亮映在她眼里,也成了同样的暗红。

  女人缓缓抬起不知什么时候褪去了血渍的手指,指尖泛着细微的抖,轻巧点在铃兰顶端倒垂的花苞上。

  叮铃——

  无形的声响对应到人,让人脑海中的思绪猛然一顿。

  嘴里不干不净说着可惜的男人,连将抬起的脚再次落地的机会都没有,就在突兀的眼前一黑后,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同伴惊慌拉人。

  他扶着肩膀把人扳起来看,却发现男人的耳道和鼻腔里,同时流出了灰白色的浓稠液体。

  液体带着灼人的热意,滴到手背上时,烫的他也惊叫一声,下意识便把尸体仍开了。

  同伴甚至在皮肤上发现了烫伤的痕迹。

  他手忙脚乱的擦了半天的手,愣住,突然意识到了正用袖口擦掉的是什么——

  【沸腾过的脑浆】

  黑衣组织的外围人员脑内,突兀闪过相熟研究员的科普,他曾说过:脑浆分为灰质和白质,而脑脊液为清澈透亮的液体。

  “只是因为表层遍布毛细血管,充血后才会呈现出粉红的色泽……”

  想到这里,男人眼底爬上密密麻麻的惊恐,不自觉的开始疯狂环视周围。

  尤其此时此刻,不远处就躺了个意识弥留,依旧漂亮的惊人的女人。

  这场景太阴间了。

  外围成员牙齿发抖,想喊。

  可下一秒,早该没了气的目标缓缓侧脸,他倒吸一口凉气,还没叫出声呢,就发现女人似慢实快的抬起了病态白皙的手。

  而她手边被压伏的草丛里,正立着一株血红色的妖异铃兰花。

  夜风吹过,花|茎上七只倒悬的铃铛随之摇曳。

  仔细看看,接近枝茎顶部的地方,还有一只已经黯淡枯萎花苞,像是完全失去活性的大脑一样,蜷缩成了一个黑灰色的小圆球。

  这一瞬间,男人根本分辨不出时间过的是快还是慢。

  他看到那白皙的指尖像慢镜头一样,轻轻点了点对应左侧的花苞。

  然后风停了。

  可风停之后,花苞却慢半拍的晃动起来。

  叮铃。

  虚幻般的声音传入耳道,带着最后的余韵,随他一起栽倒在地。

  男人残存的感官,意识到有同样滚烫的东西从自己鼻腔中流了出来,嘴唇都在一刹那被烫到失去了知觉。

  再下一刹那,他就直接栽倒在前一具尸体上。

  变成了第二具。

  同一时间,铃兰花弯曲的枝茎上。

  第二枚宝石般的吊铃泛黑枯萎,变成了又一个黑灰色的圆球,丑陋的蜷缩在枝茎上。

  【血鬼术·百花·倒垂铃兰】

  海音寺千秋眼神已经完全涣散,剧痛发抖的手顺着枝茎的弧度下沿,轻轻点了第三朵。

  叮铃——

  同一时间,远处货车前,似乎传来了肉|体落地的闷响。

  她原本还想点第四个,但已经没有力气了。

  白皙的指尖失力滑落,泛红的眼神彻底无光。

  [滴

  系统提示声响起

  [检测到宿主精神波动即将消逝

  [保护机制开启

  [即将触发系统基础被动技能:【千里一线牵】

  [触发失败

  [此处调用任务日志

  [调阅完毕

  [因宿主于117个自然日前意外身亡,系统重启

  [为更好为宿主服务,系统即将进行更新

  [更新完毕

  [已依据历史记录,对系统功能进行适应性调整

  [即将同步更改底层运行逻辑

  [更改完毕

  [系统将由【生活辅助】变更为【无限生存】

  [系统基础被动技能,将做出同步变更

  [变更完毕

  [新技能录入中

  [录入完毕

  [宿主即将触发全新基础被动技能·生年不满百

  [【生年不满百】:在系统余额充足的情况下,每消耗52034400円,即九十九年份的寿命额度,可凭此豁免一次濒死致命伤。

  [技能触发完毕

  [账户余额

  [咔恰

  和入账一样硬币摩擦的声音响起。

  在海音寺千秋彻底沉入无边黑海的前一秒,巨大的拉力让她猛然开始上浮,整个人像是失衡了一样,醒来后,依旧突兀的往上蹿了一下。

  瞬间渗出的冷汗浸湿了衣物,她在剧烈喘息的下一秒,用力的捂住了胸口。

  血迹还在,衣服是坏的。

  但没有任何伤口。

  海音寺千秋的五感还在次第回归,痛觉残留在指尖,生的庆幸涌上脑海……

  这股复杂交织的情绪,跟她这一生短暂记忆的开端——

  即在系统空间中恢复意识那天

  ——简直一模一样。

  海音寺僵硬着坐直,又在确认自己依旧喘息着后,后怕的弓起了腰。

  两颊传来冰冷的触感,应该是流了些生理性的眼泪。

  她木愣愣的抬手抹了把脸。

  搭在旁边的另一只手侧,传来了卷曲藤蔓轻轻碰触手腕的触感。

  海音寺千秋低头去看:是一株血红色的铃兰花。

  她本能般的拿手去摸它。

  这个反应,好像在虚空之中激活了什么,身下因子弹穿心而过流出的血泊,随着她的动作飞速下渗。

  然后变化骤起——

  周身的草丛,像是被下渗的血迹侵蚀了一样,从青绿变成了棕红,地毯般的蔓延出去,然后抽穗发芽,叶片扭曲,在方圆进百米耳朵范围内,开出了无数的颜色泛红的蒲公英。

  海音寺千秋脱力似的向后倒去。

  身后,一朵蒲公英乍然抽高,由叶到花同步巨大化,笔直的枝茎不科学的弯曲,打个圈后,靠椅一样的托住了她的后背。

  同时,半人大小的绒球恰到好处的滚到她身侧,手肘一撑,便十分自然的倚在了上头

  海音寺千秋小小的呼了口气,无意识的枕在了手臂上。

  手臂下的花朵柔软的恰到好处。

  这也是血鬼术——

  【血鬼术·百花·遍地绒球】

  海音寺千秋眼睛慢慢渗出了酒红的色泽,但瞳孔的反应,却变的异常的慢。

  她的思绪好像也因此出现了停滞,手上习惯性的抚摸起了巨大蒲公英的绒毛,迟钝的转眼,看向了面板上的系统记录。

  【生年不满百】

  “还好有它,不然这次就死定了……”

  不。

  她神色怔忪的看着系统重启的记录,慢半拍的想:保不齐是就是因为死过一次,才会有的它。

  想想过去这三个多月的生活:

  她刚一落地,系统就给出了【海音寺千秋】这样板正的名字。

  她这副力气大到不正常的身体;

  每天不超过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不说,晚上还有比白天敏锐的五感!

  最后就是……

  “血鬼术。”

  海音寺千秋的意识在脑海中逐渐下沉,但她努力转动着思路,想:“所以……”

  “我还有过一周目?”

  系统:[嘀

  熟悉的提示音响起。

  [保护机制即将关闭

  [技能列表二次加载中……

  海音寺千秋的意识,彻底沉入了脑海。

  新闪出的画面是傍晚。

  她好像什么都没想,什么思绪都没有,只是静静的站在一座巨大的森林边沿。

  然后一个人出现,说:【你的生活也这样漫无目的吗?】

  【没地方去?那就跟我走吧。】

  断帧式的画面次第闪过,声音也因为重叠而难以清晰:

  【既然和庶民有别,自然应该拥有姓氏】

  【你觉得海音寺怎么样?】

  【名字就叫千秋】

  【千秋】

  【汉字的写法是千鞦,意味一千年,引申出的意思,可以类比为千秋万代,永生永世】

  男人的声音里带了笃定的笑意:

  【这寓意很适合我们,不是吗?】

  下一秒画面骤黑,心口传来幻觉般的剧痛。

  再低头,一只指甲伸长的手,正从自己胸前探入,在缓慢的拉扯切割之下,生生剜走了她的心脏。

  【说起来也是你的错吧】

  同样的男声再次层层叠叠的响起:

  【为什么要诞生神智呢】

  【为什么诞生神智后,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背叛我呢】

  【为什么背叛后被惩罚了,才让我发现,千秋除了不需要血肉之外,竟然也是不害怕太阳的呢?】

  【不过这样也好】

  他的声音带了和之前差不多笃定的笑意:

  【当初你吞食我的血液,得到力量,现在我融合你的心脏,同样也能得到力量】

  【我们永远在一起了啊】

  【一起——】

  【——千秋万代。】

  “代”字轻仿若气音,念完后便虚化,连带着整个昏暗的画面,都随之破碎在脑海深处。

  海音寺千秋猛的回神,狠狠的揪住蒲公英的绒毛。

  玛德这是哪个狗男人?

  她慢半拍的脑子里不止是震惊,还有种屑到了底的棋逢对手——能把不要脸的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她上周目是跪给个人渣了吗?

  [嘀

  [历史技能加载完毕

  她迟钝了三秒钟,慢吞吞低头去看,手指不自觉的捏紧了胸前的衣服,好像因此能驱散对于疼痛的后怕。

  [即将开始读取历史技能记录表

  [列表如下:

  [技能名:花与月

  [——此技能来自灵魂源质匹配,激发方式为精神刺激

  [探测到鬼王之血

  [探测到大量鬼王之血

  [探测到巨量鬼王之血

  [鬼王之血达到既定阈值,宿主种族将进行定向转变

  [获得血统:鬼

  [生活辅助功能启动,即将辅助身体机构,随机剔除该血统一项弊端

  [阳光恐惧已消失

  [进行融合

  [一次优化·血肉渴望减弱

  [等价代换:您的思维运行速度将同步减弱

  【注:此优化现已作废】

  [二次优化·血肉渴望消失

  [等价代换:你的情绪构建能力将同步消失

  【注:此优化现已作废】

  [恭喜,您的种族已成功变成为鬼

  [您的技能名已更新为:血鬼术·花与月

  [技能列表如下:

  [百花·一字莲华

  [百花·倒垂铃兰

  [百花·第三枝

  [百花·遍地绒球

  [百花·十方日落英

  这份列表很长。

  再往下,还有新月·眉月·上弦·下弦·盈凸·亏凸·满月·残月等八个。

  但和与花有关的技能不同,月部基本全是灰色的,因为大半鬼之血统的锁定,处于恒定的不可用状态。

  系统面板一直两者,海音寺千秋的瞳孔,却不知什么时候彻底停止了运行。

  她只一味盯着系统的面板发怔,钝的像是一尊毫无意识的塑像。

  然后,随着吱呀的声音想起,远处的集装箱终于再次打开了。

  贝尔摩德在电话里和朗姆激情对线一刻钟,双方都不止一次放话要联系boss做裁决,连琴酒都在联系外围情报人员的首领们,准备个挨个的追责。

  大家心情都不好,

  因为差点翻车了;

  但大家心情也都还行,

  因为车又翻了回来。

  但走出车厢的一刹那——

  原本心情还行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

  该怎样形容那样的画面呢?

  日升日落,月落月起。

  像是赤潮倏尔侵占水域,又像是锈蚀,终于在时光的尽头覆盖了铜器。

  原本草木稀疏的郊外土地上,质地奇妙的蒲公英代替了散碎分布的杂草,毯子一样铺了遍地。

  最茂盛的中心处,甚至开出了一片花甸,而甸里的每一颗绒球,都在月色下发着轻微的红光。

  有风吹过,红球儿就随之飘摇,斑斓点点,看起来梦幻异常。

  而这份梦幻的中心处,半人大的绒球像是映在水中红月亮,月亮上闲闲的倚着个人,白皙的手臂垂在一旁。

  那是海音寺千秋。

  ——是已死的任务目标·海音寺千秋!

  产生这个认知的下一秒,任务目标就木木冲着他们的方向转了下头。

  明明现场还有十个人,这一刻,却好像是十个人在同时,对上了同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眼睑为之刺痛后,心头还莫名涌上了一股荒凉。

  贝尔摩德深吸一口气,再次想要疯狂辱骂管情报的朗姆!

  如果说之前隔着瞄准镜一看,她还觉得勉强能扮一扮这个角色,现在,就是无论何如也不可能了——

  毕竟她非人。

  那迟钝的神色和血红色的眼睛,几乎让每个人看到她的每一眼,都在潜意识里疯狂报警,说眼前这个女的,非人非人非人!

  “啊。”

  非人的女性愣愣的注视了她们近半分钟,终于慢半拍的发出了声音。

  “我都忘了……”

  她的手捏着胸前的衣服揪了揪,说:“我心脏好疼啊,你们赔我一下吧。”

  说的还是能听懂的语言,声音飘忽却依旧好听,异常的轻柔感环绕不去,以至于贝尔摩德身为同性,都觉得耳朵痒痒。

  但伴随着痒痒而来的,是所有人都忍不住竖起的汗毛。

  琴酒二话不说抬手就开枪。

  “砰。”

  “砰砰砰——”

  这三下分别打了她,她身后的树,和她靠着的巨大蒲公英。

  琴酒在察觉到海音寺现在貌似智慧有限后,立刻试图以此转移注意,让她左支右拙。

  可惜失败了。

  但只有打在树上那一发,短暂的吸引她慢吞吞的转过下头,射像蒲公英的子弹直接被弹开,而射向她心口的——

  噗嗤一声,直接被她用手抓住了。

  海音寺千秋像是慢动作的电影一样,做出了皱眉的动作,然后缓缓松手,任由掌心的子弹落在地上。

  女性白皙的掌心横着一抹焦痕,但肉眼可见的唰了下又恢复。

  贝尔摩德几乎是枪响同步就开跑。

  琴酒计算着携带的弹夹,跑的比她更快。

  海音寺千秋看着远去的背影,月光下,不论是金色,还是银色,都被镀上了一层蛋白,看着……像是萦绕着冰雾的白橡色。

  虽然正处于人格混乱状态——

  不,应该说,正是因为处于人格重启的混乱状态,只剩下本能的她,才会看了这个颜色就生气。

  生气之后她还委屈。

  委屈着想起胸口剜心的疼痛,还两次,顿时难受的很。

  梦幻般的蒲公英深处,眉眼缱绻的女性恹恹的抱紧绒球,腿蜷起来些,整个儿窝在了花甸里。

  她模模糊糊的像是想哭,再没去看那些逃跑的背影,只是突然说句:

  “开花。”

  夜风乍起,扫过遍布的花地,无数莹红色的蒲公英,随风而起。

  飘扬的小伞像是飞在风中的萤火虫,落在人身上后,却不忘自己作为植物的初衷,就地扎根,吮吸水分——

  然后生根发芽,以血肉的姿态,开出暗红色的绒花。

  空气中随之弥漫出一股奇妙的甜腥味。

  海音寺千秋鼻翼翕动,却跟没闻见一样,耳畔惨叫不绝,却也不以为意,只慢吞吞的转过头来,垂眼,看向了蒲公英丛里唯一的铃兰。

  她伸手去摘,掐断了根茎后直接拿起来。

  铃兰微微一震,却没枯萎,依旧在她掌心盛放着。

  海音寺千秋把花枝举在眼前,又怔了一会儿,重新看向前方几道倒地打滚的人影。

  滚得好欢实哦。

  “应该很痛吧?”

  她慢半拍的歪了下头,稍微有点高兴。

  “其实还可以更痛哦~”

  女孩的嘴角出现更多雀跃的笑意,准备让绒球在表皮肌肉全部扎根,等长满了,痛死他们,再撞碎手上铃兰的花蕾,让他们因为同频,而脑浆沸腾致死。

  她好认真的在等。

  等了快一分钟吧,迟钝的思维忘记了刚下的决定,神色也从高兴变成了恹恹,海音寺千秋茫然了的环视了一下周围,再次本能般的握紧胸口的衣服,说了句:

  “好疼啊。”

  怎么说呢

  虽然人格有点混乱,但她是很认真的在心疼自己。

  远处,因为种子扎根变深,耳边顿时传来了更加高亢的惨叫声。

  海音寺千秋越听,越觉得委屈——

  ——一点点疼他们都这么吵,那她呢?

  她的心脏好痛啊,痛两次!

  他们怎么敢动手呢?!

  觉得自己无助又可怜的海音寺小姐,心疼的抱紧了自己。

  世道如此冷漠,只有她的蒲公英球球还有一丝温度。

  结果悲伤的抬眼一看:地上五六个翻滚的花丛,但比较远的地方,那个发色眼熟的女人,拉着两个活人,而发色眼熟的男人,则强行顶着两具死人——

  虽然胳膊脸上和胸前都不乏花朵盛放的痕迹,但居然没有被完全扎根!

  海音寺千秋瞬间委屈转生气。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她有一瞬间像是被辜负了一样想哭:她都那么努力开花了,他们居然还敢躲开!

  “一字莲——”

  “华”的音节还没说出口,一只骨节舒朗的手掌轻轻盖在了她抬起的小臂上。

  身后,布料在夜风中被吹动的声音,带来了第二个人的气息。

  那是个身材极为高挑的男人。

  又或者说,少年。

  他心有余悸似的“哇哦”了一声,语气欢快的惊呼到:“就差差一点点,还好我赶上啦~”

  说罢,少年直接向前弯腰,上下颠倒的对上了海音寺千秋无神的眼睛。

  “晚上好呀。”

  他挡住了海音寺千秋抬眼就能看到的月亮,苍穹般的蓝色眼睛被绷带挡住了一只,柔软的头发散着,像是只倒吊的鸡毛掸子。

  “一般来说,个人恩怨的话,千秋小姐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但怎么说呢……”

  少年人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咒灵杀人,果然还是不行的。”

  五条悟稍稍站直了些,打个响指,将她迟钝的目光吸引过来:“我作为咒术师,姑且还是要遵守下程序正义。”

  “再怎么样的烂人,我都来了这里了,总不能让他们被咒灵玩弄致死吧。”

  他倒是没什么危机感的样子。

  就算偶尔有蒲公英的种子,因变换的风向吹到近前,也会被他周身无形的隔膜,推去下限之外。

  一直靠着大蒲公英球女人像是用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他说了话,然后慢吞吞的转头,更慢吞吞的抬眼。

  五条悟顺势彻底散开了眼睛上的绷带,试图以“六眼”咒灵皆知的威名,让夏油杰嘴里的千秋小姐主动退却。

  结果双方对上视线,正好一红一蓝。

  夜风都好像为之静止了一瞬。

  然而十秒钟,什么对峙对冲都没发生。

  红眼睛的千秋小姐一直钝的像是慢放的电影,但对着他,或者说,他同样淡白色的头发看了一会儿后,眼神却意外的有了恢复灵动的迹象。

  女孩的眉眼缓缓低垂,五官逐步变动,肩膀和颈项都随之逐步卸去了力道,最后眼睫一动,在他眼中,映成了一副委屈与控诉并重的哭哭脸。

  咦——

  苍蓝色的眼睛眨了眨:这个正脸看着好美哦。

  五条悟眼中神采一闪:不止是视觉上的好美,这位千秋小姐,就像是大师遵循黄金分割做出来的人之塑像,各项比例的数据异常和谐,反馈在六眼的信息流中,有种出乎意料的顺畅。

  然后没等他再研究什么,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一闭,一睁——

  唰就哭了。

  那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眼角就往下掉,再配上那副委屈又控诉的神情,居然意外的很稚气。

  稚气到让五条悟都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女人用那样的眼神注视着五条悟很久,然后突然坐直了些,固执的拉起了男孩的手,强行扯来,恨恨的覆在了自己胸前。

  五条悟:……

  五条悟:妈的好软

  等等——

  这个反应不对

  我们重来。

  五条悟:……

  五条悟:嗯?!

  被蒲公英球挡住的时候像能量隔绝了一样看不真切,这下露出来了,才能发现:

  女人胸前的衣服有破洞。

  破洞边缘,还有子弹擦过时烧焦的痕迹。

  ——她这一身的血,并不是满地奇妙花朵吸取人血后,逐步向上晕染的,而是被子弹穿心而过后,从她身体里涌出来的。

  “是他们先打我的!”

  她一脸“你怎么可以这样”的表情,带着哭腔愤愤不平:“他们都打我了,我为什么不能打回去?!”

  像是生怕五条悟忽视掉证据的样子,海音寺千秋再次按着他的手,去摸那道沾满了血迹的破洞,甚至坐的更直了些,很努力的往上蹿了蹿身子。

  五条悟心里哇了一声,主动靠近后手要埋进去了……

  他挺稀奇的眨了下眼睛,心说温度居然就是人类的温度,然后立刻把注意力转回对话中。

  “但这样的痕迹对咒灵来说,并不是致死伤吧?”

  男孩试图给她比划一下:“你是咒力构成的,大家生理结构都不一样的,心脏什么,只是人形咒灵显化后,习惯性的拟态哦。”

  ——看看,他这么个天天被吐槽没常识的人,都有很认真的在讲道理了!

  结果道理对象冥顽不灵。

  海音寺千秋小姐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只一味握着他的手,用很信任的情态抱怨说:

  “可是我疼啊。”

  说完眉头一皱,眼泪就虚虚的坠在了睫毛上,好像她疼了这件事,就是这世界上天大的道理。

  虽然旁边不远处,就是几具脑浆沸腾的尸体,而尸体的正前方,就是已经变成了血肉之花的普通人。

  虽然更远的地方,还有几个正在变成血肉之花、所以痛的满地打滚的普通人;而在小树林尽头,还有两个依旧在努力跑远,身上却不断长出蒲公英的普通人——

  但忽略这些,只看千秋小姐本身

  ——那么月色映照之下,倒也不惜为一张我见犹怜的美人图绝景

  五条悟:等等,这么多东西加在一起根本就没法忽略吧喂!?

  月下美人才不管这些。

  她依旧用双手握着少年的五指,眼角眉梢都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委屈巴巴,相当顺理成章的蛮不讲理道:

  “他们都弄疼了我,怎么可以不去死!”

  五条悟:……

  五条悟其实是依靠鸦之眼看到这里,才能精准瞬移来的。

  而看看周围吧:无牌照的大货车,空荡荡的行李箱,还有全员带枪黑西服什么的。

  哪怕不知道前因后果,只看着配置,也能把倒地上这群人的属性猜出个大概。

  “可惜都是普通人呢。”

  受了半年挚友说教的五条六眼咂了下嘴:“是普通人的话,就算救回来再送给警方判刑死,也不能放任他在眼前被咒灵玩弄死。”

  “这是底线来着。”

  千秋小姐睁着盈满泪水的眼睛,一副啥都没听懂的样子

  五条悟轻而易举的抵挡住了这份眼神,可认真的继续跟她讲道理:“你看,花一直开,我也没有阻止过对吧?”

  “我只是说不要弄死了就好,有智慧的咒灵很稀少,事后鉴定更麻烦,你的存在曝光之后,【杀没杀过人】,会是我们决定对待你方式的重要参考条件。”

  他竖起一只手指,信誓旦旦道:“五条大人也是为了你好哦。”

  “……骗人!”

  道理对象再一次无视了他的苦口婆心。

  千秋小姐声音里哭腔明显更重了:“地上明明已经有尸体了!”

  她还会数数,“三具呢!”

  三具脑浆沸腾的尸体在,杀人的事就算木已成舟,他说这种话,根本不是为她好——这都为了劝她收手的谎言!

  海音寺千秋久违的在委屈之外,感到了一股被背叛的心痛

  “咦,这是要发脾气了吗?”

  五条悟说:“总之——”

  “总之你不要说话!”

  千秋小姐恨恨的甩开了他的手,脸上写满了你怎么可以骗我!

  ——你都骗我了,怎么还有脸继续和我说话!

  啊,貌似更生气了……

  等等。

  五条悟愣愣的歪了下脑袋:她生气了又有什么关系?

  这么罕见的机会,正好可以观察她的感情机制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啊!

  结果静默三秒钟。

  五条悟的眼睛依旧没能看出任何咒力流动的痕迹。

  而千秋……

  千秋恨恨的转头过来:“你为什么不来哄我!”

  五条悟:……

  五条悟奇妙的居然不觉得烦,跟小时候拍野猫一样,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下她头。

  然后他准备先救个人。

  结果他刚要侧身,海音寺千秋嗖的一下就直起了身,双手捧住他的脸,力道大的恨不得拉着他一起躺回蒲公英上。

  “你做什么去?”

  少年人的脸颊肉都给她双手捂的嘟了起来,五条悟保持着扭曲的弯腰姿势,再次感叹了下这媲美常人的皮肤触感和温度。

  “你为什么看着他们不看我?”

  五条悟:……

  五条悟很认真的指出:“你好不讲道理哦。”

  他翻了下两页之前的旧账:“不是千秋先甩手,生气让我走开的吗?”

  海音寺千秋听罢这话,陡然睁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他居然能说出这样无情无理无理取闹的话。

  “你居然骂我……”

  其实身材相当高挑的女性猛的松开了手,卸去了浑身的力道,伏在球球上,拿袖子遮着脸流泪。

  “明明是他们先动手的,”

  她哭是哭呢,声音倒很清晰:“他们动了我的心脏,你居然骂我……”

  五条悟心说杰一副被大姐姐勾的五迷三道的样子,但这个明显心智不是很健全啊

  但是好娇啊骂人一点也不觉得讨厌唉。

  五条悟很认真的对比了一下,确定了:

  她和五条家的老夫人们蛮不讲理时的感觉——真的完全不一样!

  于是直到现在,哪怕好奇心已经被消耗掉了一部分,他依旧微妙的保持住了难得的耐心。

  “你是咒灵吧?”

  他甚至耐心的把同一句话说了第二遍:“咒灵和人类是不一样的,你被穿心又不会死,但他们会,伤害不对等的话,不算合理报复哦。”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现在反正就会个哭,绝不回头看他。

  他也无所谓。

  五条悟暂时放弃试探观察,转而寻思起了救人的事。

  首先,他试着用咒力踩踏脚边的花丛,结果轻而易举摧毁成功——

  ——lucky!

  男孩心算了一下和周围景物距离,瞬间消失,提溜住了拐角树下唯二两个气息尚存的人,再一闪。

  出现在高专宿舍楼里。

  家入硝子正在埋头整理衣柜,回头就看到五条悟扔过来两个……植物人?

  然后稍一错眼,他又瞬没了。

  到第三秒,五条悟回到了现场。

  他粗略的数了一下,这附近一开始……这可能能有十个人吧?

  反正现在就几堆灰的样子。

  虽然“千秋”不再具备任何咒灵的特性,也没有任何咒力痕迹,但她的花如果能用咒力驱除,那扔回去那两个就能治好。

  等治好了,再交给警察处理吧。

  白发少年人愉快的做了决定,然后久违的想起:貌似在千秋委屈巴巴跟他告状的时候,还有两个人很努力的跑远了——

  虽然不必入狱了,但他们身上的花不会很麻烦吗?

  五条悟歪头考虑了下,觉得死不了就没有关系。

  他本人的善恶观念,本来就很模糊,说是不杀人为底线,但在夏油杰不耳提面命的情况下,他的底线也是相当灵活可调整的。

  少年人无所谓的吹了声口哨,视线后移,杰嘴里仿佛是诞生于爱的咒灵大姐姐,还在默默的哭。

  哭的好漂亮啊

  “情绪也很真切,”他摇了摇头,唯一有点不满的,就是:“表达有些过于直白了。”

  讲道理要一直都是这种性格,别说杰上钩上的蹊跷了,他对着这张脸,甚至叫不出“千秋小姐”这样的称谓了!

  啊,好想给她起外号啊……

  五条悟自我审视了一下,想起外号,证明自己耐心还没耗完。

  所以……

  “看你哭我是真的不会觉得烦唉。”

  于是饶有兴致的少年人干脆原地蹲下,近距离看她哭,看久了,甚至伸手去摸对方眼泪,然后送到嘴边舔了下——

  “居然是真的是咸的。”

  专心流泪的千秋察觉到眼尾痒痒,剪水双瞳转过去睨了对方一眼。

  那一尾薄红晕在眼角,说是瞪人,其实一点都不凶。

  五条悟睁眼看着她,只觉得连红血丝都栩栩如生,就很想伸手,去摸下她的眼睛。

  然后:“啪。”

  被人家一巴掌抽在了手背上。

  五条悟刚才踩花时,就开启了无下限,打是打不到他的。

  但就力道估计,这下打中了皮肤,他也不会很疼的样子。

  男孩撑着下巴咂了下嘴,莫名心里有点痒痒,只觉得被那样的神情瞪了下之后,就应该再挨一下这样的打。

  ——开无下限挡掉,好像凭白损失了一半的用户体验。

  反正怪怪的。

  姑且还不晓得何为风月的男子高中生,在产生这样的想法后,本能般的又想吹下口哨。

  他确定过自己没受任何影响,就像杰之前说的一样,海音寺千秋身上的异物感,轻薄的就像是初冬落下的雪片。

  哪怕满地蒲公英,感知也不会因此报警——

  所以他怀疑心底这点痒痒,是她自概念具现为诅咒时,附带的初始属性,而非什么术式引导。

  只有这样,才能无声无息到他也感应不到。

  男孩正在思考,突然又被捧了脸。

  啊,不管感受多少次……

  五条悟想:这跟温度和触感,都像人像到让最强的我也感到惊叹呢!

  走神回来,两个人四目相对。

  他不明所以的猫猫头眨眼,千秋反而愣了愣,才说:“你的眼睛好漂亮哦。”

  五条悟:“嗯哼。”

  “哼”完他也毫不犹豫的夸了回去,说:“你也挺好看的。”

  海音寺千秋笑了下,然后迅速换成了苦恼的表情:“可你眼睛的颜色,怎么不对啊?”

  五条悟一愣:“说我吗?”

  他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因为这是六眼啦。”

  白发的男孩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神色微妙的啧了一声,才重新笑着说:“在某些人嘴里,这是神子的眼睛来着。”

  对面,海音寺千秋的脑海里终于出现了平稳的迹象,她在失衡的眩晕感中,久违的感到了一阵阵具有实体传感的疼痛。

  又一会儿,视线也和神智一起逐渐回归清晰。

  恍惚间,她眼前应该是一双七彩流光的眼睛,贴在很近的对着她,说:“好看吗?”

  【这可是神之子的象征哦】

  【哦,你不会说话啊】

  【来,跟我念,神之子,童磨大人】

  画面稍稍远离,除了七彩流光的眼睛,还可以看到一截说不出是因为好意还是恶意而勾起的嘴角。

  【童磨大人,很认真的爱着世人哦】

  话音落下,像是眼前有镜面突然破碎一样,海音寺千秋猛的回了神。

  现实中,她的视线同样在短暂的扭曲后,才回归清晰,仔细一看:她眼前确实有个人。

  离的还很近。

  但不止眼睛的颜色不对——

  他连头发的颜色都不太对!

  发顶完全没有那种泼了血样的红痕。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心说我是谁,我在哪,我这是捧了个啥?

  她眼角皴的发疼,使劲眨了两下眼睛后,才算是挤干了眼眶里的水分,当下环顾四周,恍惚中……有点印象。

  最起码她还记得,地上这些花,是她查看系统前靠本能弄出来的。

  ‘技能名好像是叫……遍地绒球?’

  想明白这一节后转头再看:之前绑架犯也没有了,只有附近的大卡车,和车前空地上,有一堆又一堆堆杂乱的花屑。

  等这一波扫视完,视线再转回来,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虽然发色和瞳色都对不太上,但手上一直捧着的这张陌生的脸,触感确实真实而温热的。

  等等,不算陌生。

  海音寺千秋退后点点辨认了一下——

  ——这不白天那封邮件里,斯托卡了她好几天的白毛小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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