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狼山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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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源走后的莽原似乎和以前一样宁静而广袤，所有的人都在狼山的庇佑之下生活着。狼神所化的狼山阻挡着北方的风，一道巨大的阴影自莽原的最北边往南投射着，这片狼山阴影荫庇的人都是狼神的子民。
简兮立在敕勒川畔，直到李清源的背影消失不见。简兮微微吐出了一口浊气，不知为何，刚刚送别的时候她竟然忘了呼吸。李清源走了，简兮心头有些不舍。这种不舍并非儿女私情，不是那种耳斯鬓磨的儿女情长，而是一种源自友情的惆怅。简兮不喜欢李清源，但她把他当作朋友。其实简兮对李清源更多的是怜惜，她不知道世界上为什么要有这样一个怪人，创造出一个与世界格格不入的“非人”是多么残忍。好在，他还不曾体会人情世故所带来的诸多痛苦。与世界格格不入是很痛苦的事情，就像伟大的狼神。狼神很强，狼山很高，但狼山抵挡的是风啊，从北方刮来的，让人形销骨立的风。简兮不知道狼神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和毅力，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也会有这种勇气和毅力。她只能迷茫地往北走，走到狼山阴影最浓重的地方去，等着这阴影庇护消失的一天。
“李清源，虽然这只是你第一次来莽原，但我希望这也是你最后一次来。”简兮心里默念道。
战争已经结束了，就跟闹着玩一样。战争就是极少数人所发动的肮脏的游戏。没有人知道这场战争的源头仅仅只是月轮想和李无鞅打架而已。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在这场战争中所扮演的角色，就比如大宋的皇帝，就比如赖三儿。幸好，莽原的汉子们个个都是好汉，没有草包。就比如今天，这个隶属于莽原狼骑汉子。
这汉子名叫卜算子，是位于莽原东边的须卜部落的一名狼骑士兵。他们的部落是少数真正与大玄作战的部落之一，他所在的狼骑部队更是一直与大玄的重甲骑兵拼杀到了停战协议签订的最后时刻，直到他与大军失散。他座下这匹战马已经迈不开疲软发颤的四肢，即使用那截早已抽断的马鞭也驱策不动。马儿无力的喘着气，时不时喷出一个带着白沫的响鼻，浸透了黑红色污血的皮毛上向下沥着汗液。无奈之下他只好勉强支撑着下马，解开马嘴上的嚼子，卸下马鞍，任着战马歇息。远处的斜阳照不进狼山的阴影之中。伴着几声狼嗥，那沉郁的影中亮起了几对幽绿的荧光。卜算子斜披着皮质的破烂战甲，颤抖着持紧了手中的刀，眼眸死死盯着暗处。这不是在防备着狼群，作为莽原的图腾，狼群一直庇护着所有莽原人。卜算子知道这是狼群在示警，有危险正在靠近他。
天地静默了，狼群静静地伏在了狼山的阴影中。卜算子终于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好似天上的星光。那光辉向着四周的阴影逸散着，直至被黑影所吞没。卜算子慢慢摆开了刀，向下略微收了收刀锋，摆开一个架势以便能更快出刀。面对这个人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甚至这人令他隐隐心悸。因为这个人很不一般，一双金色眸子里有星辉闪烁，极端冷漠而高傲。若不是其心口有一把贯穿身躯的铁剑令他显得有些悲壮或是凄凉，他给人的感觉应该会更加冰冷和萧杀。
来人顿住脚步，抬起了金色眸子漠然地注视着卜算子，就像看着一只蝼蚁，一张惨白的俊脸如寒冰玄铁一般冷而僵硬。
“一只疯狗养出来的狗崽子。”那人略有些虚弱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却掩不住其中的寒意与杀机。
卜算子没有搭话，他持刀的手在微微颤抖着，额上细密的汗不住往外冒着。皮甲下早已被汗液浸透的衣服再一次被冷汗濯湿，死死地黏在被大玄制式钢刀划伤的皮肉上。这很令人难受，但此刻卜算子已顾不上这么多。他在直面这个人，就像一只蝼蚁在直面一颗火热的大星，即使这颗星辰看起来摇摇欲坠，但直面着他也令人灵魂不由得战栗。
卜算子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灵魂战栗的痛苦，所以他似一头莽原上的孤狼一般扑向了那个散发星辉的人，他不去看那双金色的眸子，他闭上了眼睛，让灵魂归于平静。然后挥刀搏杀，搏杀直至死亡是莽原人的宿命。虽然会有畏惧，但绝不会退缩。狼群幽绿的荧光闪烁着，群狼伏在暗影之中，注视着两人的战斗。
那人见得卜算子这般视死如归的作态，金色眸子里星辉闪烁，冰冷森寒的杀意随着周身的星辉慢慢飘散，没入狼山的阴影中。此时夜幕已然降临，淡淡的星辉照亮了他身前一尺，杀意也止于身前一尺。若是全盛时期，星辉足以照亮整个莽原，杀意也可以绵延万里涛涛不绝，但此时却只能勉力顾及身前一尺。因为他的心口有一把剑贯穿身躯，因为大玄皇帝李无鞅将他抽骨吸血，用他全身的星辉给李清源炼了一把铁剑。
卜算子的刀到了那人跟前一尺，他将毕生所修的所有气力携着勇气，携着狼山莽原的傲骨，携着莽原男儿的气魄注入在这一刀里。面对这样一个星辰般的敌人，他如莽原上的孤狼一般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刀一触及星辉，就听得乒乒乓乓几声爆响。卜算子的刀直接崩碎，然后又由碎片化作飞灰。那人金色眸光微微闪动，卜算子整个人如遭重击般倒飞出去三丈有余不知死生。那人转头望向跃跃欲试的狼群，金色眸光更盛。他略有些艰难地抬起了手，掐了一个剑指，想要斩了狼群。本来作为一名神灵，他不屑于用天下人招数来杀死敌人，但他却不得不这样做。因为李无鞅要让他这样。李无鞅为此抽干了他的神辉，甚至给他送上了一把剑，这把剑就插在心口，时刻提醒着他。现在他已经不是神了，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天下人了。
狼群默默地注视着这个燃烧神魂强撑着外放神辉的神，见他掐着剑指，幽绿的荧光不住闪动着，似在讥讽，似在嘲笑。然后，只听得一声高昂深邃的狼嗥，群狼便隐没在狼山的阴影之中，彻底消失在夜幕之下。
那人金色的眸子中的亮光微微收敛，本就苍白的俊俏脸庞变得煞白无比。只见他缓缓伸出了右手，握在了心口那把剑的剑柄上，用力向外抽着，想要把剑拔出来。剑锋在外力的作用下重新割着骨肉，剜着胸腔里缓缓跳动的心脏。那剑往外拔着，却没有血流出。那人面上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地感受着剑身的颤动和萦绕其上的剑气自心口肆虐至四肢百骸。当剑被拔出之后，那人把剑往地上一扔，插在莽原泛黄的土地上。他身上最后几滴神血被抽干，身前一尺的星辉全然散去，抽出来的金色血液顺着剑身滴落在莽原上，顿时金色血液中所蕴含的最后一点点星辉便点燃了大地，泛起了熊熊火光。那火刚要蔓延，却听得一声剑鸣，那把剑轻颤着如鲸吞牛饮一般飞速吞噬着火焰，不一时便把火光吞了个干干净净，一切都归于平静。
那人用略有些暗淡的金色眸子死死盯着那把剑，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意和仇恨在他的眼底浮现，其中或许还隐藏着一丝隐约的畏惧。沉思良久，他缓缓拿起了那把剑，丝毫不顾上边的锋锐剑气，伸出左手往剑身上一弹，让剑身归于平静。旋即他便把剑悬于腰间，缓缓走到卜算子的身前，揣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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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源走后的莽原似乎和以前一样宁静而广袤，所有的人都在狼山的庇佑之下生活着。狼神所化的狼山阻挡着北方的风，一道巨大的阴影自莽原的最北边往南投射着，这片狼山阴影荫庇的人都是狼神的子民。
简兮立在敕勒川畔，直到李清源的背影消失不见。简兮微微吐出了一口浊气，不知为何，刚刚送别的时候她竟然忘了呼吸。李清源走了，简兮心头有些不舍。这种不舍并非儿女私情，不是那种耳斯鬓磨的儿女情长，而是一种源自友情的惆怅。简兮不喜欢李清源，但她把他当作朋友。其实简兮对李清源更多的是怜惜，她不知道世界上为什么要有这样一个怪人，创造出一个与世界格格不入的“非人”是多么残忍。好在，他还不曾体会人情世故所带来的诸多痛苦。与世界格格不入是很痛苦的事情，就像伟大的狼神。狼神很强，狼山很高，但狼山抵挡的是风啊，从北方刮来的，让人形销骨立的风。简兮不知道狼神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和毅力，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也会有这种勇气和毅力。她只能迷茫地往北走，走到狼山阴影最浓重的地方去，等着这阴影庇护消失的一天。
“李清源，虽然这只是你第一次来莽原，但我希望这也是你最后一次来。”简兮心里默念道。
战争已经结束了，就跟闹着玩一样。战争就是极少数人所发动的肮脏的游戏。没有人知道这场战争的源头仅仅只是月轮想和李无鞅打架而已。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在这场战争中所扮演的角色，就比如大宋的皇帝，就比如赖三儿。幸好，莽原的汉子们个个都是好汉，没有草包。就比如今天，这个隶属于莽原狼骑汉子。
这汉子名叫卜算子，是位于莽原东边的须卜部落的一名狼骑士兵。他们的部落是少数真正与大玄作战的部落之一，他所在的狼骑部队更是一直与大玄的重甲骑兵拼杀到了停战协议签订的最后时刻，直到他与大军失散。他座下这匹战马已经迈不开疲软发颤的四肢，即使用那截早已抽断的马鞭也驱策不动。马儿无力的喘着气，时不时喷出一个带着白沫的响鼻，浸透了黑红色污血的皮毛上向下沥着汗液。无奈之下他只好勉强支撑着下马，解开马嘴上的嚼子，卸下马鞍，任着战马歇息。远处的斜阳照不进狼山的阴影之中。伴着几声狼嗥，那沉郁的影中亮起了几对幽绿的荧光。卜算子斜披着皮质的破烂战甲，颤抖着持紧了手中的刀，眼眸死死盯着暗处。这不是在防备着狼群，作为莽原的图腾，狼群一直庇护着所有莽原人。卜算子知道这是狼群在示警，有危险正在靠近他。
天地静默了，狼群静静地伏在了狼山的阴影中。卜算子终于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好似天上的星光。那光辉向着四周的阴影逸散着，直至被黑影所吞没。卜算子慢慢摆开了刀，向下略微收了收刀锋，摆开一个架势以便能更快出刀。面对这个人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甚至这人令他隐隐心悸。因为这个人很不一般，一双金色眸子里有星辉闪烁，极端冷漠而高傲。若不是其心口有一把贯穿身躯的铁剑令他显得有些悲壮或是凄凉，他给人的感觉应该会更加冰冷和萧杀。
来人顿住脚步，抬起了金色眸子漠然地注视着卜算子，就像看着一只蝼蚁，一张惨白的俊脸如寒冰玄铁一般冷而僵硬。
“一只疯狗养出来的狗崽子。”那人略有些虚弱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却掩不住其中的寒意与杀机。
卜算子没有搭话，他持刀的手在微微颤抖着，额上细密的汗不住往外冒着。皮甲下早已被汗液浸透的衣服再一次被冷汗濯湿，死死地黏在被大玄制式钢刀划伤的皮肉上。这很令人难受，但此刻卜算子已顾不上这么多。他在直面这个人，就像一只蝼蚁在直面一颗火热的大星，即使这颗星辰看起来摇摇欲坠，但直面着他也令人灵魂不由得战栗。
卜算子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灵魂战栗的痛苦，所以他似一头莽原上的孤狼一般扑向了那个散发星辉的人，他不去看那双金色的眸子，他闭上了眼睛，让灵魂归于平静。然后挥刀搏杀，搏杀直至死亡是莽原人的宿命。虽然会有畏惧，但绝不会退缩。狼群幽绿的荧光闪烁着，群狼伏在暗影之中，注视着两人的战斗。
那人见得卜算子这般视死如归的作态，金色眸子里星辉闪烁，冰冷森寒的杀意随着周身的星辉慢慢飘散，没入狼山的阴影中。此时夜幕已然降临，淡淡的星辉照亮了他身前一尺，杀意也止于身前一尺。若是全盛时期，星辉足以照亮整个莽原，杀意也可以绵延万里涛涛不绝，但此时却只能勉力顾及身前一尺。因为他的心口有一把剑贯穿身躯，因为大玄皇帝李无鞅将他抽骨吸血，用他全身的星辉给李清源炼了一把铁剑。
卜算子的刀到了那人跟前一尺，他将毕生所修的所有气力携着勇气，携着狼山莽原的傲骨，携着莽原男儿的气魄注入在这一刀里。面对这样一个星辰般的敌人，他如莽原上的孤狼一般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刀一触及星辉，就听得乒乒乓乓几声爆响。卜算子的刀直接崩碎，然后又由碎片化作飞灰。那人金色眸光微微闪动，卜算子整个人如遭重击般倒飞出去三丈有余不知死生。那人转头望向跃跃欲试的狼群，金色眸光更盛。他略有些艰难地抬起了手，掐了一个剑指，想要斩了狼群。本来作为一名神灵，他不屑于用天下人招数来杀死敌人，但他却不得不这样做。因为李无鞅要让他这样。李无鞅为此抽干了他的神辉，甚至给他送上了一把剑，这把剑就插在心口，时刻提醒着他。现在他已经不是神了，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天下人了。
狼群默默地注视着这个燃烧神魂强撑着外放神辉的神，见他掐着剑指，幽绿的荧光不住闪动着，似在讥讽，似在嘲笑。然后，只听得一声高昂深邃的狼嗥，群狼便隐没在狼山的阴影之中，彻底消失在夜幕之下。
那人金色的眸子中的亮光微微收敛，本就苍白的俊俏脸庞变得煞白无比。只见他缓缓伸出了右手，握在了心口那把剑的剑柄上，用力向外抽着，想要把剑拔出来。剑锋在外力的作用下重新割着骨肉，剜着胸腔里缓缓跳动的心脏。那剑往外拔着，却没有血流出。那人面上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地感受着剑身的颤动和萦绕其上的剑气自心口肆虐至四肢百骸。当剑被拔出之后，那人把剑往地上一扔，插在莽原泛黄的土地上。他身上最后几滴神血被抽干，身前一尺的星辉全然散去，抽出来的金色血液顺着剑身滴落在莽原上，顿时金色血液中所蕴含的最后一点点星辉便点燃了大地，泛起了熊熊火光。那火刚要蔓延，却听得一声剑鸣，那把剑轻颤着如鲸吞牛饮一般飞速吞噬着火焰，不一时便把火光吞了个干干净净，一切都归于平静。
那人用略有些暗淡的金色眸子死死盯着那把剑，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意和仇恨在他的眼底浮现，其中或许还隐藏着一丝隐约的畏惧。沉思良久，他缓缓拿起了那把剑，丝毫不顾上边的锋锐剑气，伸出左手往剑身上一弹，让剑身归于平静。旋即他便把剑悬于腰间，缓缓走到卜算子的身前，揣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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