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疹子_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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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疹子

  那滴血滚过嘴唇,滴在李齐慎领子上,他浑然不觉,依旧松松地拢着谢忘之,搭在她肩上的手却收紧,几乎是贴着她的肩,却留出一线,不会让她察觉。手收得有多紧,渗出肌肤的青白色多明显,李齐慎藏在心里的怨恨就有多深,日日夜夜灼烧着他,像是要把他烧成灰烬。

  对着谢忘之,有些话他说不出来,只能烂在心里,胸腔里边跳动的东西仿佛一个腐坏的果子,每跳一下,就烂出难以忍受的剧痛。

  这就是大明宫,这就是他的父亲和兄长。如果陇西李氏的血像是手脚那样可以斩断,李齐慎会毫不犹豫地挥剑,但他不能,他只能流着令他感到悲愤的血,耻辱地活下去。

  他死死咬着牙,肩背紧绷,再开口时却很平静,好像压根没说过什么:“那么,你怨恨我吗?”

  “我为什么……要怨恨你?”谢忘之没懂。

  “害死你朋友的是我阿耶,将要害死那些宫人的也是他。”李齐慎看着灶台里跳动的火星,“就算我不想承认,我也是他的儿子,我祖上也没有光明澄澈过。”

  他轻声说,“我流的血就是这样脏啊。”

  谢忘之没回答,也没动,呆呆地站在原地。

  虽然没真肌肤相贴,但两个人靠得也不远,李齐慎能隐约感觉到她剧烈的心跳。心跳得那么快,那具身体却是僵的,谢忘之一言不发,任由他搂着,透出的排斥却不作假,李齐慎视线向下一移,就能清晰地瞥见她颈上骤然冒出的鸡皮疙瘩。

  他忽然觉得好笑,旋即又是一阵无力。李齐慎想,合该如此,他在淤泥里打滚,怀着要把自己烧死的怨恨,谢忘之却不一样,她爱恨分明干干净净,该离他远点才……

  “不。”

  李齐慎还没想完,肩上忽然一重,他没防备,居然诶谢忘之推出了几步。他诧异地看过去,眼前的女孩怒意未消,脸都是红的,气鼓鼓地看着他,一双眼睛里蒙着薄薄的水雾,乍一看还以为是要被人气哭了。

  “我不会怨你,也不许你这么想。”谢忘之一字一顿,“人不能选自己的出身,你阿耶再不好,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你,有自己的路要走,干什么把自己和阿耶、阿兄绑在一起?”

  李齐慎眼瞳一缩:“你……”

  “你走自己的路,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这样就够了。”谢忘之顿了顿,“只要你不像他们一样,我就不会怨你。我说过你是我的朋友,别的我才不管呢。”

  “……好。”李齐慎听得心头震颤,舌尖一滚,吐出来的却只有一个字。

  “所以不用担心,我分得清。我确实恨啊,但我没法给雨盼报仇,是我无能,不会因此怨恨你的。”谢忘之哪儿知道他心里的百转千回,只以为他是懂了,朝他笑了一下,“不早啦,你回去吧。”

  李齐慎应声:“若是遇上什么,这回不必去教坊了,直接托人到清思殿传话即可。”

  谢忘之点头,再笑了一下,背过身,从锅里舀了热水,神色平静,提着长柄木勺的手却微微发颤。

  李齐慎眼尖,看见了这一点暗搓搓的小动作,但他只当做没看见,转身往外走。小厨房就那么大,不过几步,他推门出去,反手关上门。

  听着背后“吱呀”一声,门合上了,他没立即抬腿,反倒在门上靠了一瞬。李齐慎看着天上的流云,琥珀色的眼瞳里飞过几只冬鸟,他无声地说:“……焉知不能报仇呢。”

  当日一别,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接着一直到二月底,谢忘之都没怎么和李齐慎见过面。李齐慎似乎在忙千秋节的事儿,大多数时候让煤球送个什么,偶尔见一面也是匆匆忙忙。

  不见面而已,谢忘之也不多心,何况屋里有的是让她着恼的事儿。毕竟和薛歌书彻底撕破脸皮,她原本想换个屋子住,却正逢上采选和放到了年龄的宫女出宫,一来一去,尚食局的空屋被填得满满当当,有几间屋子甚至还搭了多的榻让人暂住,谢忘之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好在薛歌书像是被李齐慎吓怕了,当天结结实实在屋里跪到楼寒月和孙水蓉快回来的时间,好歹是贵女,长这么大也没这么跪过,当晚就有些瘸,连着半个月走路都一瘸一拐。腿脚不好,人也老实了,谢忘之不知道她背地里会不会再说那些话,但至少平常没折腾,也不像先前那样什么事儿都要伸一手,彼此谁都不搭理谁,倒也能住下去。

  上巳节那天李齐慎没去曲江宴,倒是来了尚食局,不过看样子匆匆忙忙,分明是从清思殿到尚食局,硬生生让他跑出风尘仆仆的味道。

  宫人不过上巳节,曲水流觞是没法玩,谢忘之拿了春里吃的艾饼和花糕给他。李齐慎却没什么胃口,只稍稍尝了尝,说话时也有些心不在焉,总有意无意地抬手挠肩颈交界的位置。

  谢忘之觉得奇怪:“你怎么了?衣裳穿得不合适吗?”

  “……不是。”李齐慎本来不想说,转念又觉得遮遮掩掩没必要,“是发疹子了。”

  他没想太多,那位置也用不着特别避讳,干脆稍稍拉开一线领子给谢忘之看。李齐慎的肤色白,锁骨处那一片红疹看着就更瘆人,细细密密的红点连在一块,他又忍不住要挠,让衣领三蹭四蹭,一小片都红了,一打眼还以为是大块的胎记。

  谢忘之惊了:“这……你这去太医署看过了吗?”

  “看过了,说是忌讳这时候的什么花,大概是不小心蹭着过,但看不出究竟是什么花。”李齐慎想起来就恼,“太医开了药,得连着喝十来天。”

  “这药有效吗?”谢忘之看看那边红疹,直觉不太靠谱。

  “算是有效吧。”李齐慎蔫蔫的,“别的地方没再发新的,这片也没变多,但不见好,还是痒。”

  谢忘之盯着那一小片红疹看了一会儿,抛下一句“你等会儿”,噔噔噔地跑回屋里,又噔噔噔地跑回来,手里捏着个小瓷瓶,直接开了盖子:“怎么不开外敷的药呀?这是我以前用过的,不算好用,但能止痒。”

  能痒到晚上都睡不好,李齐慎死马当活马医,但凡是药,先涂了再说。他点点头,伸手想去蘸些药膏,谢忘之却已经在瓶子里剜了黄豆大小的一点,直接按在了他锁骨上。

  这药果真能止痒,凉意刺骨,一抹到肌肤上,冷得李齐慎打了个寒颤。他旋即发现谢忘之贴得很近,指腹隔着薄薄的药膏点在他身上,女孩的呼吸一起一伏,落下来时激得他浑身一颤。

  李齐慎低头,发现谢忘之好像又长了点,比正月里高了些。近来天渐渐热起来,她换了春服,齐胸的系带紧紧系在胸前,居然隐约能看出点其下的起伏,不明显,像是藏在土里的芽,等着天再热些时破土而出。

  他莫名地觉得喉咙发紧,往后退了两步。

  “……哎,”谢忘之指尖还沾着点药膏,莫名其妙,“你跑什么呀,还没抹匀呢。”

  “……太凉了。”李齐慎脑子里乱七八糟,自己也没明白刚才那一瞬的感觉是什么,信口说,“里边有点不舒服。”

  这药膏确实凉,但抹开了就觉得一般,谢忘之没想到李齐慎反应这么大,只以为是这地方平常裹在衣裳里格外娇嫩:“就是要凉嘛,就能把痒压过去。现在还痒吗?”

  李齐慎迅速拉紧领子,指尖落在领口,没来由地下滑几寸,在心口挠了一下,含混地说:“尚好。”

  “对吧?”谢忘之浑然不觉,笑眯眯地把瓷瓶盖上,递给他,“这药膏过会儿就渗进去了,不能管很久。这个给你吧,反正我也用不上。”

  李齐慎接过瓶子,放进怀里时状似无意地捻了一下:“多谢。”

  “没事啦。”谢忘之有点不放心,“对了,我以前吃西域来的果子,也起过疹子,当时的医师说沐浴不能用太热的水。你记着点,也别吃发物。”

  李齐慎点头,想了想:“好,我记着了,这就回去了。”

  来了没多久,连艾饼都没吃几口,谢忘之不懂他为什么一副急匆匆的样子,但也不至于拦他,含笑点头:“好,那下回见啦。我给你做别的。”

  李齐慎胡乱应了一声,转身急匆匆地出去,一路低着头,快到清思殿才抬起视线。

  怀里的瓷瓶硌着胸口,春时的风吹过来,分明没多少暖意,他却觉得脸颊发烫。饶是当年身处险境,李齐慎也从未这么心慌意乱过,偏偏他还弄不清楚这点让他烦躁又兴奋的东西是从哪儿来的,恼得他想揪头发。

  领子下抹过药膏的地方不痒,甚至残存着微微的凉意,其他地方却热起来,心口没来由地发痒。呼吸也是热的,李齐慎抬手试了试,只觉得像是吞了口岩浆。

  他在清思殿的院门前站了会儿,一抹脸,径直往偏殿里沐浴的地方走。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们来一起唾弃长生,(定向指定)见色起意,不要脸,不是优秀的晋江男主(指指点点)

  长生:(虽然并没有人打他但是开始抱头原地乱窜)祖——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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